老孙定定地看着他,抬起手去抠鼻孔,别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快如闪电地摆动身形,突然冲上去,拿出手铐,以迅不可及的手法把陈家鹄跟他铐在了一起:“对不起陈先生,你违抗军令,我只有带走你了。”
陈家鹄气得发疯,猛甩着被铐住的左手大骂道:“你这王八蛋,你铐我算什么本事,你有种开枪啊!”
老孙略一使劲,将陈家鹄拉了个踉跄,“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回去。”
陈家鹄极力挣扎,极力谩骂。老孙不闻不吭,默默发力牵着他走。陈家鹄顺手操起一个家伙,高举着威胁老孙,“你如果再逼我走,我就砸断我的手!”
老孙愣住了,不敢再逼他,正要好言相劝,陈家鹄瞪着眼说:“你给我闭嘴,我不会听你的,要跟我说什么先解开手铐,你以为我是坟地里的流浪汉,可以让你随便作贱!告诉你,即使一个流浪汉你作贱了他照样要付出代价,你想作贱我还要再投胎一次!没见过就这么铐人的,你的政府是黑社会啊,黑道白道都要讲个天道,我今天一没犯法二没有伤天害理,你要铐走我,休想!”
老孙僵在那里。
陈家鹄举起他被铐住的左手,怒喝道:“我再说一遍,解开手铐,不解我就砸断我的手!给你五秒钟,我这就开始数数,数到五,你不动手我动手,我说到做到,不信试试看。”
“一。”
“二。”
“三。”
“四 ”
见过不要命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千钧一发,老孙不敢迟疑,乖乖地给他打开了手铐。陈家鹄二话不说,抬腿就走。走到屋门口,又转过身来,怒目圆瞪,对老孙吼道:“别跟着我,回去告诉那个姓陆的,我已经疯了,被他逼的。几年前我被鬼子就这么逼疯过,想不到我还有今天,被自己的同胞逼得寻死觅活。苍天哪,大地哪,你睁开眼看看,我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扑通一声,陈家鹄跪在门外,抱头伏地。
气得老孙呆立在屋中,喷粗气,翻白眼。
五
几天后事情有了转机。转机来于多方面:机房街顾全大局的疏通,绞尽脑汁的攻心,还包括陆所长的外围攻势 动用关系,在军人俱乐部给大哥陈家鸿安排了一个当放映员的工作。
机房街这边,李政从石永伟那里得知陈家鹄坚决反抗陆从骏后,为这位老同学的铮铮铁骨和凛然正气大为感动,同时他也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趁两边闹得水火不容之际做陈家鹄的工作,动员他另谋出路,去延安。
李政如是这般向天上星做了汇报,天上星沉吟片刻,觉得李政说得在理,“既然陈家鹄已经跟陆从骏翻脸,宁死不从,我们趁势而上,因势利导,也许有一定的成功基础,但成功率不会高,很小。不过你的建议很好,让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新思路,我想见见他,跟他当面谈一谈。”
以什么理由请他来?天上星召集老钱、李政、童秘书开会,最后找到了一个最佳理由:请他来与救命恩人道个别,送个终。“小狄是因为保护他牺牲的,他应该来与他告个别,送个终。”老钱的建议立刻得到天上星赞同,“对,这个提议好,有些事情我们不妨借机告诉他,这既是为他的安全考虑,同时也便于他了解我们。我们是真正的为他好,即使他现在不领情,还有今后。”
就这样,老钱卸下伪装,戴着服丧的黑色袖箍,出现在陈家鹄面前。“是你,来来,进屋坐,”陈家鹄客气地迎老钱进屋,“我还在惦记你们呢,不知你们是不是回去了。”
老钱沉痛地说:“小狄出了事,他想最后见你一面。”
陈家鹄沉痛地立在小狄的棺木前,棺木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共党旗,静静地停放在屋子中央。老钱指着棺材,对陈家鹄说:“其实,自从你来到重庆后,我们就住在你家对门,天天保护着你。”
随后老钱把小狄牺牲的经过向陈家鹄从头细细道来,时间,地点,情节,细节,一五一十,有凭有据。这下,陈家鹄不仅是惊愕,而是傻了,魂不守舍,双膝发软,如在云端。他如梦如痴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抓住老钱的肩膀,在沉默中爆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老钱叹口气,说:“因为只有我们知道你的生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