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悄悄地问旁边一个宫女,才知道原来今天下学以后,这云宫的小爷被几个五六岁的弟弟寻了开心。他们本来在放纸鸢,不料纸鸢断线正好落在玉宫的屋棱上。却偏叫这小爷去帮他们取,让一干太监宫女在下面看笑话。这小爷也有点背,竟然从屋棱上摔了下来,摔到玉宫地面。结果还叫玉宫的人打了。
莲生这才看见那身材颀长的少年,身上衣服早已脏烂不堪,关节几处还有点点血迹渗出。
“想这打人的主意,不是顾煊就是他娘。”她低声啐着,“不过,这小爷竟然反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支使,莫非是个缺心……”
这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
也永远不会说完。因为她已然看见,那从晴娘娘怀抱里抬起的那张脸,赫然是顾炘的。
“那是。有我出马,怎能不手到擒来?”
“我可从来没有说自己患的是失心疯,要说有的话也只能说世人有眼无珠罢了。”
少年狂傲自得的姿态和轻佻傲慢的语声还回响在莲生耳畔,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她只觉得顿时一阵血脉贲张,就差跳将起来,揪过晴娘娘怀里的那张划了几道血痕的小白脸儿,然后把那张单纯无害的人皮面具撕下,把世界上最恶毒的词语一个个地扔到他丑恶的真面目上去。
此时那张人皮面具还呈现出完美的委屈神情,本来亮汪汪的眼睛里此时烟水迷蒙,鼻头也懦弱地红了,两手无措地拽着母亲的衣袖,口里讷讷地说着不成语句的安慰话。
莲生鹰隼一般的眼神紧紧地抠着顾炘的每个表情,心里还不停地冷笑:“装呗,继续装!我看你这鳖还能装到几时?”
晴娘娘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莲生已在一旁良久,拭去泪珠,强颜笑道:“让小公主见笑了。本来是小公主寿辰,一个好日子,却让我在这边哭哭啼啼弄得好不晦气……”
“晴夫人也是一时忘情。”莲生很“宽容”地摆摆手,“只是悲伤过度伤身得很啊。晴夫人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晴娘娘哭泣良久,此时也确实觉得头晕目眩。她本就身子弱,还有偏头痛的毛病。
莲生适时道:“晴夫人,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可……”晴娘娘一脸为难,哪有客在主人不陪的道理。
“晴夫人,您这就见外了。您好歹也算是莲生母辈不是?况且,这不是还有炘哥哥吗?要说我跟炘哥哥,倒已经不是‘一般’的熟了……”她瞥了一眼顾炘,却发现他正朝她甜甜地笑着,而且还状似附和地点了点头,忍不住一阵恶寒。
你也就这么些时候装了。莲生恶狠狠地想着,看我待会儿怎么拆穿你这大西洋镜。
晴娘娘终于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回去寝殿休息了。
趁着顾炘换衣服的当儿,莲生抓住一名宫女:“云岫姐姐,我刚刚听晴夫人喊炘哥哥‘小囡’,是怎么回事啊?”
名叫云岫的宫女恭敬地回答:“回赤莲公主,奴婢听人说起过,小爷四岁之前是养在娘娘入宫前的本家。小爷小时候身体弱,娘娘的尊堂怕他活不过去,就给他起了个女娃名字,让他做姑娘打扮,当做女孩养。”
莲生眼珠一转,原来如此。随即笑嘻嘻地对云岫说:“云岫姐姐,能帮我个忙吗?”
“公主尽管吩咐。”
莲生绕进顾炘的房里。
此时他已经换上一身水莲色长衫,半躺在贵妃椅上,让宫女们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处。
莲生接过一个宫女手里的膏药,径自在椅边坐了。撩开顾炘的衣袖,露出满是淤青黑紫的手臂来,她略略皱了皱眉,还是挖了一团药膏,抹上去,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炘哥哥,打算……怎么整治那几个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