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摇摇头:“今天,其实并不是我胜了太子。而是太子输给了自己。我不是相信太子一定不会吃到那个粽子,而是相信太子自身的弱点一定会将自己打败。”
“我相信人性。但我更相信人性的不可相信。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莲生站在夜色里,飘逸的黑发随着幽谧的竹林枝叶一同摇曳,“自助者天助,自信者人信。如果一个人无法学会直面自身的弱点,那么他将永远无法战胜自己。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这更是一个致命伤。”她淡淡地看了顾炘和太子一眼,“因为我绝对地相信自己,所以,胜利永远站在我这边。”
死寂的影宫里,桌上的烛火还残留着斑驳的蜡泪。一人拾起莲生吃剩的早已凉透的粽子,轻轻地咬了一口:“这怎么可能……?!”
幽幽的箫声响起。几声失落的呜咽以后,突然断了。
深夜里,有人叹息一声:“自助者天助,自信者人信吗?……”
某处,一双秀美的手恨恨地把一张纸笺撕成粉碎。
“神女?哼,好啊,好你个顾焱!一场行刺砍标的好戏,竟然这样给你一箭双雕地化解了,不但稳定了民心,还等于间接宣告了那女娃的地位!看来我倒是低估你了!”
暗处响起一个年轻而恭敬的男声:“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冷冷地迸出一个词,“借刀杀人。”
许是因为那月光过于清澈,那一夜,赤城里有许多人都难以入眠。
“大昊地域广阔,东临琉球,南极琼岛,西毗瀚海,北邻焉支。四海之内,大大小小总计二十七个附属国。来归我大昊的部落、群族更是数不胜数。”说到这里,凌帝顿了顿,“自十年前的平北战役以后,焉支一带的胡塞族在表面上一直风平浪静。然而最近,由于胡塞内部数支部族争夺汗首之位,纷争不断,北疆似又有动乱之势。”
修长的手指在画着地图的羊皮纸卷上某处点了点,然后又滑到西南某处:“同时,西南蚩蛮部族连续两年不曾上贡,其人蠢蠢欲动,似有异心。”
纸卷上一点朱砂如血刺目。
“莲生,对于目前的局势,你可有想法?”
“胡塞一族素有异心,此次虽为其族内纷争,依徒儿愚见,还是不得不暗中干涉为好。”见凌帝轻微地点点头,莲生继续道,“至于如何干涉……徒儿觉得有四字——‘扶顺除逆’。”意即扶助那些对大昊忠顺的部族首领登位掌权,而打压铲除那些有异心的首领。
“至于蚩蛮……”莲生沉吟了片刻,“徒儿曾听闻,蚩蛮本身民族构成十分复杂,有纳西、傈僳、彝、苗等族。然其有一共通点:正如我朝子民奉道教为尊,这些异族人大部分尊崇东巴教。如能使其宗教首领大东巴归降,则其民亦不会多生事端,则西南一片可得安澜矣。”
“如大东巴不肯降又待如何?”
“则……杀之?”莲生有些许迟疑,见凌帝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才继续大胆地说,“然后在蚩蛮族内选取顺服者为新的大东巴;同时朝廷可在西南设置节度使,以监察其人与蚩蛮动向。”
凌帝许久没有说话,这种安静让莲生头皮发麻,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徒儿年少狂僭,见识短浅,还望师傅指正。”
然而凌帝却望着她,颇有深意地一笑:“朕的莲儿长大了。虽然尚欠火候,然许多见地言行,和四年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恐怕……朕的几个皇儿,也罕有能与你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