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自忠不同意,他说:”越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越要坚持住,如果轻易后撤,就会造成军心涣散,兵败如山倒,导致全线崩溃。“
他在电话上严厉对李汉章说:“来电总说牺牲惨重,营长以上的长官死了几个?今天退,明天退,退到西藏敌人也会跟踪而追。现在是军人报国的时刻到了。我们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族,对得起已死去的兄弟。希望你苦撑几天,以待援军,免得你我都成为国家罪人!现在只准前进,不准后退!阵地就是我们的坟地,后退者死!”
官兵们咬紧牙关苦撑,在长寿店东北一线与敌展开殊死决战。张自忠这时将预备队第八十四军投入战斗,基本稳定了战线。
12月27日,日军第十三师、第三十九师和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在空中火力掩护下,向右翼兵团发动凶猛反扑。双方再次展开拉锯战,战斗异常激烈,伤亡十分惨重,以致素来稳建沉着的黄维纲师长都感到压力太大,难以支持。设于果园的总指挥部连遭日军炮火袭击,屋顶被炸塌,泥石纷纷往下落,张自忠却不顾大家的劝谏,仍安坐其间,坚持指挥作战,直到援军到来,战况好转,才将总部移到张家集。
应援右翼兵团的周碞的七十五军、李及兰的五十五师于1 月初到达前线,使战局大为改观。2月14日,张自忠下令发起反攻,日军第十三师抵挡不住,向东南方向溃败,我军紧紧追杀,获得重大战果。
右翼兵团的冬季攻势,于1940年3月上旬结束。
这次全国性的冬季攻势,是抗日战争期间正面战场国民党军发动的唯一的一次战略性的进攻行动。投入兵力占全军一半以上,战场遍及大江南北、黄河流域和珠江两岸。
据统计,冬季攻势共歼敌万余人(含昆仑关战役)。其中第五战区歼敌20840人,俘敌36名,是战绩最大的战区;而第五战区又以张自忠的右翼兵团战绩居首,歼敌一万余人,并缴获大批军事物资。
冈村宁次承认“受到敌军顽强、频繁反复进攻的第三师团的信阳和应山方面,第十三师团的襄河河畔及第六师团的崇阳和通城方面。”而第十三师,正是张自忠右翼兵团的打击目标。
3月18日,蒋介石致电张自忠:“此次京钟之役,该部不顾牺牲,与敌苦战,忠勇效命之精神,殊堪嘉慰。除电李司令长官代为嘉慰外,其伤亡损失亦已交军政部迅予补充外,并准先发给该部犒赏及补充经费五万元。”
在后来召开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蒋介石亲自提出:冬季攻势以张自忠主持之襄东战场收获最为可贵,誉为各战场之模范。
冬季攻势中,前线将士高昂的斗志,民众的踊跃支前以及各部队之间的协同,使张自忠十分欣慰和鼓舞。
战斗期中,《扫荡报》记者张剑心前来采访,张自忠对张剑心说:“这一个多月的战事……战况是那么样激烈,日军的飞机、炮火,是那么样的密集猛烈,有时候日本人一天发射一万多炮,有几天同日本人拉锯30多次,而我们部队,就连一部分训练不久的新兵也没有一个借故后退的。……我从总司令部到第一线的途中,没有见到一个借故后退的士兵,也没有见到一个轻伤退后的士兵,这真是以往战争所仅见。尤令人感动与兴奋的是,这一次民众帮助军队的热心。他们自动地组织了很多的担架队、运输队,昼夜不息地抬伤兵、送子弹……我们所在第一线的部队,买给养、烧水、做饭,完全是当地的老百姓协助,他们一个也不跑,镇静地如同后方民众一样,这给我们军队增加不少的便利与助力。我们这次能够击溃日人,歼灭日军,得力于民众的协助,实在非常伟大。”
他对张剑心等采访记者特别强调:“这次出击,我们各部队 协同方面,也有很大进步,往往能以自动应援友军作战,奉令侧击或夹击日人之时,行动也异常迅速。这都证明了我们确是越战越强。”
冬季攻势对日军的打击也是相当沉重的。日军方面承认:“中国军攻势规模之大,斗志之旺盛,行动之积极顽强,均属罕见。我军战果虽大,但损失亦不小……在中国事变八年间,彼我主力正式激战并呈现决战状态,当以此时为最。”冈村宁次在回忆录中说:冬季攻势“使日本军得到重新估价中国军战斗力的机会”,甚至“引起圣上虑念,中央不安。”日本的军事历史学家桑田悦、前原透也评价说:“这次冬季攻势的规模和作战士气,大大超出日军的意料,尤其是第三、第五、第九战区的反攻异常猛烈。中国军队虽未实现夺回武汉这个冬季攻势的目的,然而日本方面深深感到解决中国事变的前景已相当暗淡。”
但是,从这次冬季攻势上看,国民党的决策在战略思想指导上,应该是错误地估计国内外形势基础上作出的,它违背了持久战的根本原则,也脱离实际。以张自忠的右翼兵团而言,投入的兵力不谓不多,将士的作战不谓不勇,但最后不仅未能达成“进攻汉口”的战役总目标,甚至连钟祥县城也没有攻克。至于其他表现平平的部队,其结果便可想而知了。这说明,在缺乏强大炮火和装甲突击力量的条件下,仅仅依靠兵力优势和士兵的勇猛不怕牺牲,对日军早有准备的坚固阵地,最多也只能实现战术突破而达不到战役突破的目的。以当时中国军队的战斗力,还不能向日军发起战略性的反攻。所以还只能坚持持久战,以消耗其有生力量而地达到使其逐步削弱,最后战而胜之的胜利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