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平时也喜欢这个侄女,当下也有些激动地将她搂在怀中。
廉瑜把头埋在张自忠胸前,带着哭声说:“大爷,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高兴啊!全家人都会高兴的!”
廉瑜这一喊,果然把全家人都喊出来了。
女儿廉云最先跑出来,一下子扑向父亲怀里:“爸!想死我们了!我们好耽心啊!”
张自忠拍拍女儿的肩:“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夫人李敏慧、儿子廉珍夫妇、孙子庆宜、庆安,弟弟自明、弟媳吴敏贤,侄儿廉瀛、侄女廉琚和侄孙、侄孙女等。
几个小傢伙,也喊着爷爷、爷爷向他扑过来。
他放开廉云、廉瑜,蹲下身,张开双手,把几个扑上来的孩子都搂在怀里,……
李敏慧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和孙儿们拥抱在一起的丈夫,眼里含着泪花。
还是张自明说话了:“孩子们,爷爷刚回来,累得很,你们还不把爷爷扶过来坐哇!”
几个娃娃这才拉着张自忠的手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廉珍、廉瀛等分别上前向张自忠行礼问安。张自忠对大家说:“大家都坐下吧。”
全家人才坐下来。几个娃娃仍拥在他的身边。
李敏慧望着丈夫那面黄肌瘦、憔悴疲惫的面容,心头发酸,强忍着眼泪,嗄声问道:“你还好吗?”
张自忠:“还好,总算脱离虎口了。”
全家人默默相对,一时无语。是呀,短短一个月,这其中经历着太多太多的变故,悲欢离合,身心都承受着沉重的负担,不知从何说起。那只有相对默默无语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张自忠道:“我马上便要离开天津南下,先到济南,和宋军长取得联系,也可能回部队,也可能先去南京。在一切没有安定前,你们就只好先住在这里了。我不在,家里的事就由慧敏和自明作主就行了。如果一切安定了,我再设法接你们南下。”停了一下,接着道:“这次能从北平平安脱险,多亏许多朋友的帮助,北平的福开森,就是一个。在北平,如果没有他的掩护,说不定我已落到日本人手中。要写封信好好感谢他。廉瑜你去给我拿纸笔来。”
廉瑜应声去了。
张自忠从身边摸出一个包来,交给自明:“这里面有两笔钱,一笔是作为今后全家人生活小用;另外一笔钱,是留给孩子们的。大小两代,每人一份,作为他(她)们读书、婚嫁等用的。”
自明接了过来,就递给李敏慧:“这个嫂子保存着吧。日常用度要用我再和嫂嫂商量。”
廉瑜拿来纸笔,张自忠写好信后交给自明:“这封信,你设法托可靠之人送到北平交给福开森先生。”
张自忠对孩子们道:“你们要好好学习,都要听大人的话。”
墙上的钟已指向10点。张自忠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他的眼光在每个人身上注视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大门走去。大家都只把他送到大门,因怕被人发觉,都没有走出大门。
张自忠回头望了一眼家中的老少,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他那瘦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张自忠离开了家走在街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这和家人一别,此去可以说前途茫茫,真不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家人团聚,他真不能预期。
他的心中,像有一大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块“石头”,几时才能从心上搬掉。
他走向开封道起士林,赵子青在这里的一幢小楼上为他安排了秘密住所。因为他虽然从北平平安脱险,但现在天津也是日本人所占领。如果日本人知道张自忠潜来天津,也不会放过他的。那不仅仅是因为北平的日军要抓他张自忠,还因为他的三十八师,在天津让日本人吃了不小苦头,岂能把他放过!所以他在天津,一切都还得秘密进行。
这里,三十八师军需处长兼天津市财政局长李桐文、秘书聂湘溪等人均在此等候。
他们见张自忠回来,一齐忙起身相迎。
“见着夫人和孩子们了?”李桐文问道。
“见着了。大家坐下谈吧。”
大家见张自忠在沙发上坐下后方才各自找位子坐了下来。
张自忠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你们几位都跟随我有年。这次从北平脱险,你们都努了力,再加上不少朋友的帮助,如福开森、赵子青、甘先生等,都令我感激不尽。明天我就要离开天津南下。我们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往后的事。我这次离津南下,前程未卜,是祸是福,实在是难说得很呢。因为国人都在骂我张自忠是汉奸。南京政府和蒋委员长会怎么处理我?令我心中惶惑不已。”
李桐文道:“师长也不必过分忧虑。不管在天津也好,在北平也好罢,您都没有作出一点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事。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国人一时误解,那是不明真象,一旦了解,不仅仅会获得国人谅解,还会获得敬重的,因为能够这样忍辱负重,不计毁誉,古往今来,有几人能作到呢!”
聂湘溪道:“是呀,我认为南京政府和蒋委员长方面,师长 也不必顾虑。首先蒋委员长和南京政府他们应该了解,师长在平津的作为是为了什么。有好多不正是在按他们的旨意办么,怎能把‘账’算到你的头上呢!其次宋军长也会为师长解说,他也应该为师长解说。必要时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