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话头,等大家发言表。可是参加会议的人都缄口默默无言。
等了一阵,见没人发言,宋哲元只得又开口说道:“我想了两个方案。”
张维藩:“两个什么方案?”
宋哲元:“第一个方案,留下四个团,由绍文(秦德纯的字)负责指挥,留守北平。”
秦德纯连连摇手道:“我这点能力,这个担子可担不起来,还是另外安排一个人要恰当一些。”
宋哲元白了秦德纯一眼,接着说道:“第二个方案,留下荩忱和日本人周旋。这第二方案我是考虑到这一年来,荩忱主持天津以来,和日本人接触较多,如果留荩忱在北平,易于为日本人接受,有利于缓和局势,也可能和平解决当前紧张局势有一定可能。
张自忠也摇手道:“这个担子我也担不了。这一年来,干天津市长,天天和日本鬼子打交道,已经受到国内舆论的很深误解。如果这个事情再让我干,那我张自忠恐怕真的要为国人目为汉奸卖国贼了。到那时候,我恐怕会是百口难辩了。军长还是另选别人吧。”
现在两个人选都表示不愿留平,宋哲元心中焦急,不禁有些冒火:“哼!我们二十九军是有令必行,你们平日口口声声说服从我!怎么,在此重要关头就不服从了呢?”
这话可把张自忠的心头,也说得咽不下那口“气”了。他呼地一下站起身来说道:“现在战与和都成问题,看情况不会一下子得到解决 ,既然委员长这么决定,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我军及国家民族有利,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委曲求全,关系个人名誉,恐不能为国人所谅解。事后请委员长代为剖白。”
宋哲元从中感到高兴,连声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接着宋哲元又对众人解释道:“有一点大家其实也是明白的。 北平能打吗?北平是我国的古都,这城里有多少文物古迹,如果一旦在城里交火打起来,这些文物古迹谁敢担保不会遭到破坏?破坏了这些文物古迹,我们即或能把日本人撵跑,宋哲元和大家,也是个千古罪人,只有被国人骂死。如果我们为了保护这些文物古迹不受破坏,就这样把北平让给日本人,等将来全面打败日本人后再收回这古都吧,我们将会同样受到国人的痛骂,像现在的张学良一样。所以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同日本人谈判来争取和平以保护这个古都了。我们也只有尽力吧。”
散会以后,宋张二人又研究了留平后应采取的措施和人事安排问题,并决定将独立二十七旅石振纲部和独立第三十九旅阮玄武部暂留北平,协助张自忠维持治安。冀察政务委员会政务处长杨兆庚,也留平协助张自忠处理有关事务。
最后,宋哲元提笔写下手谕:
“一,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由张自忠代理;
二,北平绥靖公署主任由张自忠代理;
三,北平市市长由张自忠代理。”
张自忠接过手谕,心情激忿地噙着眼泪说:“委员长和大家都走了,我的责任太大,一定尽力而为。”
宋哲元紧紧握着张自忠的手说:“我今晚就走,明天你和日本人接触,你来维持这个局面,十天左右就成,到时我由保定率队来平接应。”
当晚10时,宋哲元、张维藩等人由武衣库乘车出北平西直门,悄然转赴保定。冯治安则指挥三十七师撤至永定河南岸布防。
临别时张自忠心情沉重地对秦德纯说:“你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是成汉奸了。”
秦德纯劝慰道:“这是战争的开端,来日方长,必须盖棺才能论定,只要你誓死救国,必有为全国人民谅解的一日,请你好自为之。”两人握手告别。
宋哲元一行由北平西直门经三家店至长辛店。日军炮兵正向长辛店轰击。他们在此登火车赴保定。
抵保定后,宋哲元致电蒋介石、何应钦:“职今晨3时抵保,秦市长德纯、张局长维藩偕来。所有北平军政事谊,统由张师长自忠负责处理。……南苑营防被轰炸,已成一片焦土。三十八师驻南苑之一部,截至今日下午8时,尚据守围墙之一隅与敌挣扎。”
7月29日,蒋介石就平津局势骤变后之政府方针,在南京答记者问:
“问:宋委员长突然离平,未悉中央对其责任问题,如何处理?
答:在军事上说,宋应早到保定,不宜住在平津,余自始即如此主张。余身为全国军事最高长官,兼负行政责任,所有平津军事失败问题,不与宋事,愿由余1身负之。余自信必能尽全力负全责以挽救今日之危局。须知平津情势,今日如此转变,早为国人有识者预想所及。日人军事政治势力之侵袭压迫,由来已久,故造成今日局面,绝非偶然。况军事上一时之挫折,不得认为失败,而且平津战事不得称为已经了结。
日军蓄意侵略中国,不惜用尽种种手段,则可知今日平津之役,不过其侵略战之始,而决非其战事之结局,国民只有一致决心,共赴国难,至于宋个人责任问题,不必重视。”
宋哲元决定把“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北平绥靖公署主任和北平市长交予张自忠代理,乃是由于当时平津形势和蒋介石一再要宋去保定的势态所作出的一步决策。而后来有人把这说成是张自忠‘逼宫’,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从许多历史资料和一些当事人与知情者的回忆文章中,完全可以证实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