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不该是那副样子的。”马尔科姆试图解释着,但是纱代只是盯着比尔,明显很困惑。即便是隔了这么远,比尔看上去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圣诞老人:深色的胡子掖在白色的假胡子里,头发也都塞在一只过大的红丝绒帽子里,整个肥胖的身躯被紧紧裹进了那件租来的圣诞老人装。他微微仰着坐在一个雪橇造型的座位上,双腿叉开,双臂也交叉放在大肚皮上。他的座位周围有很大一堆圣诞礼物,包装很精美,用了红色的蝴蝶结和印着雪花的包装纸,还有盘卷着的藤蔓。离他最近的礼物盒上放着一只半空的香槟酒瓶,他扫视着台下这群日本儿童,手还不自觉地放在酒瓶上。那帮孩子则很小心地在周围围成了一个半圆。
“他看来像喝醉了。”纱代说。
“他可能确实醉了。”马尔科姆回答。他们这时站在进宴会厅的过道,离舞台可能有20多码远。他们两个到场的时候已经有点儿晚了,这个慈善活动已经开始了。马尔科姆怀疑ASC其他的交易人都已经来了,做了表示,然后离开了。现在大厅里挤的多数是外国交易人,来自东京的各家公司,但是他却没有看到ASC的同事。他把人群又审视了一遍,目光从房间远端那些桌子渐渐转移到舞池附近,这里的地面是大理石的,上方有迪斯科舞厅的球灯照明,还有晃来晃去的聚光灯。这里大部分都是外国人,为数不多的几个日本人基本都是穿着亮眼紧身礼服的女人。是在场的某男人的女友、情人或是妻子——当然中间可能还有几个高级妓女。卡尼把这种活动称为“看和被看”活动,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是在这个交易圈子里收入水平和他一个级别的人物,绝对不敢不牵着一个性感尤物就独自来到这里。对于他们这些大玩家来说,即便慈善活动也是竞争的场合。
马尔科姆搂着纱代的肩膀领着她穿过人群。在他冲着旁人不停微笑和点头打着招呼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注目。他穿的的确是名贵的黑礼服和白衬衫,但是那些嫉妒的目光与他身上的衣着没有丝毫关系。
他扭过头来看着纱代,目光热切得好像他们两个是初次见面。她的头发梳在脑后,突显出高高的颧骨和忧郁的杏眼。她黑色的丝质长裙胸口处开得很低,展露出一片平滑白皙的肌肤。纤细的双腿掩藏在微微发亮的长裙下边,显得愈发地修长,高跟鞋的系带沿着小腿线条向上盘旋,让她原本就光洁无瑕的小腿显得更加迷人。她如此地光彩照人,自然逃不过来自屋里四处目光的注视。她假装没有注意到,自是把目光集中在马尔科姆身上,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看那圣诞树,真是太壮观了。”
马尔科姆点点头。圣诞树在比尔“宝座”的后边,十分高大,约有20到30英尺,一直向上延伸到天花板。树上满是水晶、玻璃、还有金属物品。这么多闪闪发亮的装饰物一同在明亮的舞台灯光下闪耀着,把马尔科姆眼睛都看花了,于是不得不转过头来。
“看上去太吓人了,老实说。看着显得比洛克菲勒中心那棵还大。”
纱代睁大眼睛:“洛克菲勒中心?”
“对,”马尔科姆笑答,“就是它。真是大得吓人。我想弄明白那家伙是怎么弄过去的。”
这间宴会厅在东京新大谷酒店三楼,面积有5000平方英尺,有高高的弧顶,墙面都铺着帘幕。马尔科姆不知道是卡尼自己选的这里,还是这次慈善活动的主办方决定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这次活动到底是要干什么。请柬里面提到了一些患有疾病的儿童,但是疾病的名称是用日语写的,马尔科姆当时忘了让纱代给他翻译一下。而且由于是卡尼通知他的,他也就懒得去问这些了,所以只是买了身礼服写了张支票。他捐给这个慈善活动的钱比他母亲一个月挣的还要多。但是他连活动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即便能说出来可能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你看看那些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是更害怕那棵大树还是比尔。”
很快他们走到了舞台的近旁,可以看到孩子们的脸。他们个个脸色苍白,眼睛圆睁着,嘴唇紧闭。一共有大约12人,比尔冲着他们招手的时候,他们还是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比尔显然是想让其中一个孩子过来坐在他膝盖上,但是孩子们都没动。马尔科姆看到他们的父母就站在他们身后,推着他们往前走,但是比尔的样子看来确实太吓人了。最后他无奈地耸耸肩,把手边的香槟酒瓶拿了起来,狠狠灌了一口。
突然之间乐队开始演奏起来,大厅里顿时响起了吵人的爵士乐。马尔科姆花了一点儿时间才在舞蹈区后面一个演奏台上找到了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乐器有两把萨克斯风,一套鼓,还有低音吉他。
“他们可真不错。”纱代评论说,在吵闹的音乐中马尔科姆只能勉强听到她的话。她和这个国家其余人一样,也是一个爵士乐迷。她喜欢在周三晚上带马尔科姆去她最喜欢的那家地下爵士乐酒吧,那是一个烟雾缭绕的小屋子,就在银座附近。那里所有的女服务员都知道纱代的名字,掌柜的会不停给他们端来麒麟啤酒和清酒,直到他们站都站不起来为止。马尔科姆喜欢看她每次听到爵士乐时脸上绽放出光彩的样子,她的脸色总是会被节奏强劲的鼓乐和萨克斯风带来的兴奋刺激得更加红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