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东京(1)

晚上12点10分,人行便道上升腾起来的雾气就像遮挡在夜空前的一面棱镜,雾气中水的微粒散发出彩虹一般的七色光泽。

马尔科姆重重地跨出出租车,按捺住想要摔车门的冲动,让它自动关闭。他已经被东京的出租车司机斥责过多次了,就因为下车后习惯性地摔门,这其实也是在日本的老外常犯的错误。他不明白东京的出租车为什么和世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居然有自动门。因此即便在日本已经生活了一年,他还是常常忘记这一点。这其实也是这个国家的另一个特点,就像那永远看得到的霓虹灯,一群群身着聚酯纤维西服的办公室职员,还有那永恒的性的诱惑。

马尔科姆拉了拉紧贴在胸口的白衬衫,抬头看了看面前这栋五层的水泥建筑物,看着那些用木板隔开的窗子和斑驳的竹屋顶。大门上方没有招牌,墙上也没有挑逗的照片,但是几英尺远处路边停着的法拉利说明他来对了地方。这车是卡尼的美国梦的组成部分。他带着艳羡看着这车的黄色曲线和黑色车窗,还有它灵动诱人的车身,然后慨叹着耸耸肩。他暗自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拥有的,尽管此刻看来他不像是能够挣到法拉利或是实现美国梦的样子。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份工作,此外由于卷入了一场毁掉了英国最古老的银行的贸易欺诈案,他险些受到指控。而且现在他还站在东京声名狼藉的性产业区——歌舞伎町边缘的一栋几乎荒废的房子外面。

他把目光从法拉利上调转回来,沿着便道缓步走近楼房。大门没锁,有一段窄窄的走廊通向电梯,电梯上方有一个摄像头。马尔科姆走近电梯,电梯门自己打开了。这梯厢就像一口竖立的铁棺材,墙壁布满凹痕,地面没有铺东西,锈迹斑斑。马尔科姆走进电梯,紧张地看着门合拢起来,随后它突然一下子动起来,带着陈旧的机械常有的嘎吱作响。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马尔科姆突然有幽闭恐惧症一般难受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自己两周以前面对着两个英格兰银行派来的审计员时的情景。巧合的是,他接受调查的那天也是尼克·里森被拘捕的日子,当时他刚刚在德国法兰克福走下飞机。巴林公司的调查室没比这个电梯间大多少,而且马尔科姆在那里坐了六个小时,一直在向那两位年长的调查人员解释金融衍生物和日经指数。从一开始就能明显看出来,英格兰银行并不知道里森到底干了什么,他们也并不明白他的亏损是怎么回事,以及这些亏损是怎么累计起来的。他们不过是想找出点儿东西给马尔科姆他们定上一个罪名,但是马尔科姆说的都是实情。他只是操作了里森让他做的交易,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海外的一位大客户买卖日经股指。马尔科姆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当然更没有违法。他对里森真正所做的事情并不知情,这帮助他逃脱了牢狱之灾。不过不幸的是,这种无知还不足以帮助他和世界各地其他1200多名巴林公司雇员逃脱失业的命运。

电梯在五楼突然停了下来,门随即滑向两边,但是并没有彻底打开。马尔科姆只得用双手把门完全推开,然后走了出来。现在他所在的是一个照明不是很好的接待区域,有一侧墙边放着长椅,地面铺着灰白色的粗绒地毯。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小桌子,后面是一面滑动的竹屏风,它后面估计就是办公的内部区域了。给房间提供照明的只有一盏灯,立在一盆竹子盆栽旁边。橘黄的灯管照着墙壁,看着让人觉得很难受,马尔科姆突然有一点儿想回到那部像陷阱一样的电梯里去。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弹,竹屏风滑向了一侧,一个年轻女人快步走进房间。

她容貌秀丽,但还算不上美人。体型娇小,嘴唇饱满,留着长长的黑发,皮肤平滑光洁,但是臀部扁平。身上穿的是一条很保守的黑裙子,不透明的丝袜,还有整洁的白色衬衣。她穿过房间,然后很干脆地拉起马尔科姆的手。

“他们在等你,”她操着勉强过关的英语,“跟我来。”

马尔科姆点点头,其实他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领着他快步往回走,穿过竹屏风,经过一条昏暗的走廊,然后走进一个地面铺着瓷砖的长方形房间。房间的另一边是一个淋浴间,有很多淋浴喷头。

女人用手指着一个开着的柜子,柜子前面的凳子上放着一套叠好的白色和服,还有一双布拖鞋。

“你现在要先洗澡。来。”

她把马尔科姆领到柜前,示意他在凳子上坐下。他小心地顺从了,尽管并不真的想洗澡,因为几个小时之前到东京酒店的时候他刚刚洗过一次。但是,此时这娇小的女人并没有给他争辩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跪在他的面前,开始用精巧的手指解开他的鞋带。他抗议着她的举动,但她只是微笑,把他的鞋子脱下来,然后是袜子。接着她靠上前来,手抓住了他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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