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就是卡尼在马尔科姆内心深处发现的东西吗——不仅仅是他制造刺激的能力,还有容纳和承受它的能力,承受这种刺激能对他施加的魅惑引力。难道就是要具备这种能力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番成就吗?
飞机终于回到了地面,橡胶轮胎摩擦着地面,水飞溅起来,快速的前冲引发了嘶嘶的响声。最后,人们终于走向舱门。
尼克·里森其实一点儿都不讲究整洁。
是马尔科姆先看到他的。他很随意地靠在一部奔驰轿车的车篷上,正在跟看来是马来人的司机交谈,手里举着的大伞只遮住了一边的肩膀。马尔科姆看过希尔斯放在桌上的公司人员合影,于是此时一眼就认出了他。马尔科姆把提着的袋子换到左手,然后准备向里森自我介绍。不过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等着身后不远处的阿卡里,他好像还有点儿没缓过来。阿卡里很快也看到了里森,当下有点儿愣神,差点儿原地停了下来。他觉得这很奇怪——这么著名的交易人竟然就站在那里,站在迎接通道旁边的一群商务旅行人员、空乘人员和出租车司机当中。尽管他们俩以前没有见过里森,但是印象中他就是一个现实中的神,应该和好莱坞名人一样惹人注目和光彩照人。他居然在机场外面等候他们,这简直是太难以置信了,他们俩只是巴林公司图腾柱最底部的部分,而他则是部落首领。不过对于新加坡当地人来说,里森不过就是另一个“法兰”——老外。他是典型的白皮肤,高个子,体型偏胖。他带着金丝眼镜,棕色的头发,圆圆红红的脸颊,穿着一件白衬衫和卡其布裤子,屁股后面的口袋里露出棒球帽的一截。
“看着可一点儿不像上帝。”阿卡里小声说着。然后两人一块儿朝奔驰车走去。
“可能他把自己弄得有点儿累吧。”马尔科姆也跟着说笑,“想想这里的雨季,上帝恐怕也顶不住这股子湿气。”
倾盆大雨就像一堵墙一样厚重,带来的湿热让人有窒息的感觉。不过里森看来并不介意这湿度或是大雨。看到马尔科姆和阿卡里走近,他微笑起来,并且上前跟他们俩握手,然后请他们坐上轿车。
“大阪来的美国佬,对吧?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我先让人把你们送到酒店。完了我还得去接从东京和香港来的几位交易员。咱们回头见吧。”
说完他关上车门,轻轻敲了敲车顶。车从路边起步离开的时候,马尔科姆看了看阿卡里,随后两人相视而笑,尽情享受着这样的感觉——上帝刚刚在机场等候他们两个办公室助理,接着派车送他们去吃晚餐,说不定他还会给他们提着包,领着他们围着这城市看一圈呢。最后他会带他们去见X先生,然后他们四个一块儿出去吃点儿汉堡。
“嘿,至少他知道我们是大阪来的。”阿卡里说。这时轿车已经上了公路,他们很快就要进入城市中心。
五个小时之后,派对刚刚开始。参加的人数增加到了15个,在原定参加的那群交易员和助理之外又多了几个,因为里森的弟弟凑巧从英国来新加坡旅游。所有人年龄都在21到30岁之间,都是男性,而且都是在亚洲讨生活的外国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个侨民全明星团体,因为大部分成员都是从英国顶级大学毕业,除了马尔科姆和阿卡里这两个异类。他们是从普林斯顿大学出来,经过大阪来到这里的。
派对是从简短但带着浓厚异国风情的晚餐开始的。地点是在位于时尚购物区里的一家叫作莱佛士坊的马来西亚餐馆。这条街叫作俱乐部街,其实就是一条狭长的小道,旁边是成排的按二战前的外观重建起来的建筑物,街边有十几个不同民族开的超昂贵超时髦的酒店。晚餐结账之后,他们来到了“驳船码头”区一家迪厅的顶楼。这个地区到处都是外国人聚集的夜总会和雅皮酒吧,离金融中心也不是太远。从硕大的窗子可以往外俯瞰新加坡河,而在闪烁的迪厅灯光之中,皮椅、大理石圆桌和荧光树脂舞台时隐时现。到这里的时候,马尔科姆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空无一人,后来里森跟大家解释了他把这个地方包了下来,晚上这里只允许女性顾客照常进入。对马尔科姆和其他那些交易员来说,这无疑是个很不错的安排,所以里森把他们领到吧台边一张大桌子跟前的时候,他们尽情地吵着闹着。桌上等着他们的是十五瓶香槟,绿色的玻璃酒瓶整齐地静静地立在放着冰块的黄铜桶子里。马尔科姆纳闷着为什么没有酒杯,但是看到里森非常专业地拔出了一只木塞直接就着瓶子喝了起来,他立马明白过来。十五个巴林职员,十五瓶香槟,大概要150美元一瓶。马尔科姆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里森了。
里森从一开始就很友好和善,而且很实在,完全不是马尔科姆预想的那样。他看来显得非常地轻松,是有一些喜欢吵闹,但是绝不比其他交易人过火。他不像希尔斯和大阪那群人一样整天拿性说事,可能是因为他拥有幸福的婚姻吧。而且他并没有卡尼时常表现出的那种锋芒——肯定没有关于他的什么吸血鬼的传闻。他谈论足球和股票市场,还有作为老外在另一个国家的生活,而且他看来非常享受自己的生活,也很喜欢其他交易人注意他。他或许对自己在这个市场中的地位感到有一定的压力——或者准确地说,对他控制的X先生在这里的地位有一定压力,但他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很快酒吧里进来了越来越多的女性——大部分都很年轻,而且衣着挑逗,有华人,马来人,还有几个澳洲姑娘。里森好像也更加融入了这个派对,他叫了更多的酒水,和他的弟弟开着玩笑,也和那些从英国来的同事们神吹海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