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纽约(4)

马尔科姆用手捋了捋头发。外面倒不是很热,但是出城的这段旅程还是让他身上出汗了。和往常一样,车站又卖出了超过座位数的票,这使得马尔科姆被迫在过道里站了20分钟。母亲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很快浇完了水。

“车上的情况真那么糟吗?”她问。

马尔科姆没有回答。母亲皱了皱眉,显然是想让他高兴起来。最后她指着厨房告诉马尔科姆:“今天早上有你一封信。”

马尔科姆低落的情绪微微起来一点,或许安娜到底还是给他回信了。安娜是他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同学,大四最后那几个星期他们一直在约会。毕业之后她搬到了洛杉矶,盼望着能在电影界获得成功。马尔科姆本来以为她会在一两年之内参加法学院入学考试的,但是最近几个月他们俩没怎么联系,不过马尔科姆还是一直给她写信,告诉她自己的进展情况。

“是从加利福尼亚来的吗?”他问。

他母亲摇摇头:“比那要远多了,是从日本寄来的。”

十分钟之后,马尔科姆把自己锁在了小小的卧室里。从东京寄来的信平展展地搁在床上,在鼓起勇气给那边打电话之前,他已经把信通读了整整三遍。随后,他在家里的无绳电话上按了那个十位数的电话号码。这封信令他吃惊的地方在于——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迪恩·卡尼依然记得他。而让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卡尼当初把名片给他的时候居然是认真的。马尔科姆其实当初完全是一时兴起把自己的简历发给了卡尼,他从未真正指望卡尼会去看。事实上,他甚至怀疑过那几张纸到不到得了卡尼的办公室里。因为他当时都不太知道怎么在信封上写卡尼在日本的地址。

马尔科姆拨完号码后听筒里先是一段短暂的停顿,随后他通过电话听到了奇怪的嗡嗡响铃声。即便是这铃声都带着异国气息,于是在等着对方接听电话的时候,马尔科姆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奇特的兴奋。

第四通铃声响起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很尖的女声。

“你好。”

马尔科姆清了清嗓子:“我想找卡尼先生,我叫约翰·马尔科姆。”

对方很快就用地道悦耳的英语打断了他:“请稍等片刻。”

听筒里随即传来电话转接时播放的音乐,好像是一首日文流行歌,吉他声很重,而且夹杂着几个英语字句,听着像是胡乱塞进去的:“生活,爱情。你热爱它,你热爱它……”

“嘿,马尔科姆,马尔科姆,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啊。”

马尔科姆一下子在床沿上坐直了,握在手里的话筒都热乎了起来。听到卡尼的声音,他仿佛瞬间又回到了东京那间酒吧里,他仿佛听到了那些口哨声,看到了那些穿着短裙的日本女孩。

马尔科姆回答说:“其实我很惊讶你还记得我。我一般很难给别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卡尼笑了:“拿到你的简历时,我们都很高兴。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的,我想你会给我们的团队带来有益的帮助。”

马尔科姆凝神看着卧室的窗外。后院只延伸到了离房子10英尺的地方,再往外就是一排高大的松树。有一个轮胎做的秋千挂在一根较矮的树枝上,系着轮胎的绳子都已经磨损了,再下一次雨的话,轮胎就该掉下来了。

“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卡尼先生。我对国际贸易、金融衍生物或是日本全都一无所知。我对你们做的事情也一无所知。我可以胡编一套狗屁面试辞令,但事实上我要多没经验就有多没经验。”

马尔科姆自己都对自己的坦率感到惊讶。如果他在肯德里克的办公室里说了这话的话,立马就会被人扔出去,但是对卡尼的某种特殊感觉驱使他直言以对。

卡尼看来倒是很欣赏他的坦诚。

“马尔科姆,这又不是什么狗屁高精尖的火箭技术。我会教给你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我所要求的一切就是你到这里来,并且做好学习的准备。对于有勇气进行尝试的人来说,这里有数不清的机会。这里是他妈的狂野东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是要你对我做什么一生的承诺。只要你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带你达到你从没想像过自己能达到的地方。”

马尔科姆霎时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卡尼实际上是在通过电话提供给他一份工作。没有面试,更没有第二轮,也没有逻辑游戏。不用算橘子、伞或是游泳池的个数。也没有提过什么长时间工作、复印机或是分红,妈的,还一点都没提钱的事。听上去好像这工作一点钱也不挣一样,但是马尔科姆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些。

“我加入了,”突然间他迸出一句回答,“你想要我什么时候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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