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文媚儿打人耳光被朱允教训了之后,她已经不再打人了,改用了新的方法惩罚人。那天她又在宫里练习施威,几个宫女太监站在她面前,他们的头上顶着花瓶瓷器,胆颤心惊地听她训话。
妖媚威风的文媚儿显得很有兴致,她笑道:“哇,你们好有福气喔,你们的头上顶的可都是最名贵的贡品,每一个都价值连城,不过要是掉下来,可就得掉脑袋。”
宫女太监们听了她的话,个个都一动不动,脸色惨白。
“你们平时要都这么老实听话,那就不会出什么事了。”她把一个瓷瓶从宫女阿琪的头上取下来,说道,“阿琪,刚才太后传话来说要给我一块上好的玉,你去太后宫里把玉取来。”
“是。”
阿琪正要走,文媚儿又道:“那玉可是最名贵不过,要是坏了一点你的脖子就得被——咔嚓。”说着她冲阿琪做了个恐怖的手势,吓得阿琪一颤,连忙道:“我会小心。”
阿琪提心吊胆从文媚儿宫里出来,到太后宫中拿了玉。想必是惊吓过度,一路小心翼翼捧着玉,却忘记了看路,一跤摔下去,人跌倒,玉落地。趴在地上的阿琪睁大眼睛看着玉在地上翻滚,在滚出半米外之后,裂成了两半。
阿琪爬过去捡起玉来,蹲在路边瑟瑟发抖,她知道她是活不成了,只好小声地哭泣。
正从这里路过的朱允和陈林发现了阿琪,陈林上前问道:“阿琪,怎么了?”
阿琪抬起脸来,满眼的恐惧。
朱允尚未发问,已经猜到了几分,便道:“有什么事,跟皇上说。”
朱允听阿琪讲了事情的经过,自然有他的办法。他拿着个锦袋来找文媚儿,见文媚儿和几个宫女太监正在路上走着,便突然闪出来,叫道:“表妹。”文媚儿吓得一惊,见是皇上,又十分高兴,“讨厌,皇上,你吓了我一跳。”说着伸手打了下朱允,朱允手中的锦袋顺势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媚儿,糟了,你闯祸了。”朱允说着,变了脸色。
“闯什么祸?”
朱允从地上捡起锦袋打开,拿出几块碎玉,眼神埋怨地看着文媚儿,“这是母后赐给你的玉,太可惜了,我的老天,这么名贵的玉。”
“它,它怎么在你这里?”
“我刚才碰到阿琪,本来是她拿着,我想亲自送给你,我想看你高兴的样子。你知道,你一高兴我心里也开朗。”朱允语气真切。
“表哥……”文媚儿感动不已。
朱允叹气道,“我本想和你高高兴兴呆一会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块玉吗?赶明儿我跟姑妈再要一块。”文媚儿怕朱允离开,故作轻松道。
“我的兴致全被你搞坏了。真是的,难得的好心情,这么好的天气,阳光这么明媚,媚儿,你干嘛要把它破坏呢?”
“表哥,没什么呀,你看,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吗?”
朱允立刻变了脸,“你怎么可以这样。媚儿,母后送你的东西被你弄坏了你还这么开心,你太不懂事了。你呀,你呀,我真是太倒霉了,怎么会碰上这种事。”说着佯装懊恼地离去,背过去的脸却是骗人上当后的得意神情。
然而这得意转眼之间已烟消云散。在他的心里,还有更大的事令他愁眉不展。回到御书房,他的面前坐着丞相文章和大将军司徒青云。他是特意请二位重臣进宫的,说要请他们为自己治病。司徒青云乃武将出生,生性耿直,一听说皇上病了,急切地问什么病;丞相文章却老道多了,他分明不信,只道皇上年轻英武,怎么会生病。
“我这病不仅重,而且很难治,因为这是心病。”
“心病?”文章和司徒青云都有些惊讶。
“云南王和齐国侯,他们的封地和军队,是我心中最大的病痛,他们让我睡不着觉,吃不好饭。”朱允满脸苦相道。其实这已经不是什么新话题了,今天再次提出来,可见朱允削藩的用意十分明显。只是文章一向反对削藩,在他看来,这两位王侯都是开国功臣,功勋卓著,因功而受封,皇上不该视他们为敌。
“噢?丞相对他们很有信心么?”朱允不露声色道。
“皇上,他们地处险要,手握重兵。一旦为敌,则天下大乱。”文章进一步阐明要害。
“可如不削藩,便是养虎为患。他们势力日渐增长,非旦不纳税,每年还向朝廷要大量的饷银。如此下去,则朝廷弱,他们强。”说到削藩,司徒大将军的主张和文章截然相反。
皇上显然赞同司徒大将军的意见。他道:“大将军说得对,现在国库虚空,百姓税赋奇重。我这两天出宫——”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又改口道,“我这两天派人访查了一下,城里的难民很多,百姓生活艰难,如再加税,必定是民不聊生。”
只是文章想的不是百姓,而是安定,他道:“皇上,天下初定,边疆还有待稳固,现在只能以大局为重,藩王们只可用不可弃。”
“文丞相,现在天下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他们二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司徒青云针锋相对,立表削藩立场。
“大将军,你不能因为是武将就喜欢挑起战争啊。”文丞相也不示弱,有意指出他带有个人偏见。朱允顿时有些恼了,不耐烦道:“好了,不要吵了。我最倚重的就是你们两人,咱们自己内部不能先乱了。算了,削藩的事以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