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中国的历史纵有几千年,也少有长进。这话细想起来,确有道理,中国历史总在重复着相似的情形。但是相似的情形有时往往演绎出不同的结局。诸葛亮的《隆中对》对于后人的影响,恐怕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北方黄河流域与南方的吴、蜀两地,或许由于气候和地区环境的迥异,在各个分裂的历史时期常常属于不同的割据政权。三地最终的统一结果总是北方政权先灭蜀地的政权,再以水陆并进的方式从两个方向夹击吴地的政权,从而获得统一。此种方式实行的第一次也是最典型的一次便是司马氏的先灭蜀汉、再灭东吴。赵匡胤也同样是先灭后蜀,再伐南唐,即使是游牧民族的蒙古人也不例外,所谓“先灭大理,再灭南宋”,其道理也是一样的。这其中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淝水之战”,这个放在后面细说。
然而当掌握北方的石虎面对相似的分裂局面时,却没能如法炮制,统一中国。当时的形势是,北方的后赵与西南的成汉结盟,东北的前燕和西北的前凉则在表面上仍然奉东南的东晋为正统。后赵与成汉的关系和三国时的魏蜀恰好相反,赵汉之间保持着友好使节的往来,加上石虎一直把东晋作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成汉的北方威胁比较小。东晋这一面的君臣都以三国的结局为戒,把后赵和成汉作为自己的敌人,生怕形成西晋灭吴之势。“两害相权取其轻”,成汉除有险峻的地形作为依靠外,比后赵要弱许多,东晋早把成汉作为讨伐的首选目标,这个任务最后由桓温实现了。
桓温的父亲桓彝官拜宣城太守,在苏峻之乱的战事中遇害,桓温探听到杀他父亲的参与者中就有泾县县令江播。桓温时年十五岁,就已暗下决心,要报仇血恨。十八岁那年,江播去世,三个儿子在灵堂里暗藏利刃,以防桓温来报仇。桓温就怀揣凶器,装扮成吊丧的宾客,混入灵堂,乘人不备,将仇人的三个儿子一刀一个给捅了。桓温报仇的事迹被广为流传,不但没有获罪,还成了一时孝子的典范。(可见当时的法律还真不怎么样,被礼教制度凌驾其上。)
成年后的桓温身材雄伟、性格豪爽且有风度,他的长相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酷”,熟悉他的人都认为他是孙权、司马懿一类的人。由于他的名气和才干,桓温得以娶成帝之女南康公主为妻,官拜驸马都尉,从此平步青云,开始了他的官宦生涯。
当时庾氏兄弟在朝中掌权,桓温与两兄弟中的弟弟庾翼交往甚厚,这两位都是朝中的主战派,一直以讨灭蜀(成汉)、胡(后赵)为己任。庾翼也曾多次向成帝举荐桓温,希望他不要以对待常人的方式对待桓温。
庾翼还没大干一场就死了,而这时的东晋皇帝也已经传到了第五任,康帝之子穆帝司马聃。穆帝即位的时候只有两岁,是典型的小皇帝,中书监何充控制了朝中的大权。何充对桓温的才能也十分赏识,于是让他接替庾翼担任荆州刺史、安西将军。东吴大将军陆抗曾经说过荆楚“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荆州刺史这个职位对于东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成汉到了李寿末期,已成亡国之势。李寿派到后赵的使臣从邺城回来,极力夸耀邺城的繁盛,宫殿的壮丽,又说石虎完全是靠着严酷的刑罚来统治,才形成了这样好的局面。李寿听得心里痒痒的,竟也学着石虎的样子,大肆修建皇宫,又从治下各郡迁徙了大量老百姓进入成都,充实国都的人口。对付有罪之人,他也用滥杀的方法,大臣们只因直谏就被处死的,不在少数。蜀中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李寿不学学崛起中的前燕,却偏偏挑了个外强中干的后赵来学,“效果”就是比后赵还早亡了几年。)
成汉汉兴六年(公元343年)李寿病死,太子李势即位,这更是一个荒淫不理国事的皇帝。李势怀疑其弟李广谋反,把他逼死,又处死了李寿时的旧臣解思明、马当。大将李弈对李势不满,从晋寿起兵谋反,攻打成都,蜀中有不少老百姓都跟随他,皇帝李势亲自登城防御,才将李弈消灭。
桓温在荆州时刻关注蜀中的动向,他感到灭掉成汉的时机已经成熟,就在晋穆帝永和二年(公元346年)准备伐汉。对于这次进攻成汉,东晋方面的意见也是相当不一致。反对者都认为蜀道险而远,光靠桓温的军队深入,后赵的军队也可能偷袭其后,难免凶多吉少。江夏相袁乔则力劝桓温,汉、赵两敌,汉弱赵强,应当采用先易后难的方法(呵呵,这个和赵匡胤统一天下的思想差不多);李势无道,臣民早有贰心,还敢自恃险远,不修战备,晋军可以挑选一万精兵迅速进入蜀地,在汉军发现之前穿过险要地带,可以一战而胜;而且蜀地又很富庶,诸葛亮辅佐蜀汉,经营多年以对抗中原,基础资源雄厚,攻取成汉对东晋的经济也大有好处。至于后赵军队可能发动的进攻,袁乔则认为这种看法似是而非,后赵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不可能知道东晋是否对它有所防备,不会轻易南侵。退一步讲,即使后赵真的南下,沿江一带的晋军也足以拒守。桓温听了袁乔的意见,坚定了信心,以袁乔率领两千士兵为先锋,出兵西征。
李势也不敢怠慢,赶紧大举发兵,让他的叔父李福、堂兄李权和前将军昝坚指挥,准备以逸待劳,静候晋军的到来。不料尚未开战,汉军内部先出问题,昝坚不听部将们提出的在长江南面设下埋伏的建议,独自分兵前往江北的犍为防备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