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山埂了?"她问道。
我点点头。
"我知道你会到这儿来。
"她说。
"我想知道你不会一个人到这儿来。
要是不到这儿再来一次,你就没法回纽约。
白天可以看到原来看不到的情况。
"我还没想过要抽时间到这儿来,还没真正想过,但我知道她没错。
我或许会自己到这儿来,或许永远都不告诉她。
我母亲和弗朗西斯·斯特德在此争执是一年当中更晚些时候的事。
山埂上长满翠绿而滑溜溜的青草,缓缓延伸向下。
下面海浪起伏,每次涨潮都会向上多漫一些。
曾发生过的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过去1000年如此,下个千年还将如此。
刚才的山坡追逐像是另一种弗朗西斯·斯特德的故事。
克里丝丁在我之前跑下山坡,从我身边跑开,我喊她的名字。
那时,他肯定也在喊我母亲的名字。
我曾想听到"阿米莉亚"这个名字,想看我母亲被她丈夫追逐,从通向海边的小路上跑过。
"要涨潮了。
"我说。
"离海岸这么近。
"克里丝丁说,好像在我们和海水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缝。
我们离海水约10英尺高,似乎再过一秒,若有个不规则的浪头打来,我们便会被海水打到。
我看着远处的海浪,想要找出点迹象来。
海水的泡沫挂在山埂上,随着水波涌起,风卷着水花向我们直直吹来,轻轻地打在衣服和脸上。
我尝到了海水的咸味,这总让我觉得惊奇。
我很难相信,看上去这样的海水竟会如此潮湿与冰冷。
就在这样把我的衣裳打湿的海水里,就在味道还留在我嘴中的海水里,我母亲淹死了,死因却不为人所知。
他的犯罪动机也如她的死一样不为人所知。
我脸上海水流淌,我哭了。
克里丝丁小心跪下去,趴在地上,头刚伸出山埂。
她的手轻拍岩石,我也躺在了她的右边。
我们看着大海,感觉像是山埂在上下起伏。
每次海水涨起,我都觉得我们会被淹没了。
涌起的黑色波涛撞在岩石上,变成白色,像喷涌的泉水般溅到我们脸上。
水很凉,让人透不过气。
克里丝丁的头发一缕缕地垂下,还滴着水。
海水从她前额、鼻子、下巴滴下来,我也一样。
她解开左手的袖子,把衣服卷上去。
她把指尖伸到水里,然后是整只手。
她呼吸急促起来,我赶忙去拉她的手,她却把我推开了。
"上帝,我从不知道海水会这么凉。
"她说。
她把手又放低了些,随着海水涌起,胳膊肘也放到了水里。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把胳膊抽了回来,好像一秒也没法忍受了,又好像她整个身体要浮起来呼吸空气。
她站起身,左手扶着胳膊,仿佛断掉一样。
"我们的年龄比她那时大。
"她说。
我吻了她。
她的嘴唇和我的一样,也在发抖。
我们嘴里是海水的咸味。
"我们会活得很久,德夫林。
"她说道,"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克里丝丁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小金盒,样子像贝壳做成的打开的书,是我送给她的礼物,里面装的是一张我们的合影相片。
现在它里边装了些别的东西。
"我们一起抓住它。
"她说。
我们一人抓住链子的一边,慢慢向海面放下去。
开始,小盒子还摇摆着。
"等浪退下去。
"她说。
我们又被海水包围了,能看到的只是白花花一片。
我的头疼起来,好像上面贴了块冰。
白色的浪花渐渐退去,海水又变成了黑色。
"现在。
"克里丝丁说道。
我们放开手,小盒子掉落下去,链子伸展着,似乎还有人抓着一样。
小盒子先掉在水里,然后链子也一节节地掉了进去。
我们看它掉进海里,看着它金色的光一点点消失在水中。
开始我们还能看到它在海底,可一下子,它便消失了,不知道还会掉到哪里。
小盒子里,紧紧叠在一起的是库克医生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我在他离开的那天早上,从他的书桌上找到的。
我最亲爱的德夫林:我一直在想你母亲的信。
"你只用说是或不……"我的选择是"不",但我没勇气说出口。
我想这比什么都不说要强点。
"如果我收不到你的回音,我就不再给你写信了。
"我过去常想,这是她给我的第三种选择。
她知道无论她说不说,我都会这么做。
我曾经把她的信当做"提前的宽恕"。
但我错了。
如果她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她不会告诉我孩子的事。
她会告诉我她改变主意了,她会选择她的未婚夫而不是我。
我觉得她更担心的是听不到我的回音,而不是我对她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