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听到他从走廊到客厅的脚步声。
他不再开灯,不再大声说话,也不再踱步。
我只能从门缝下看到炉火微弱跳动的影子。
我只能听到炉火的声音。
有时早上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客厅的门还关着。
我如果不敲门把他叫起来,他会赶不上去办公室了。
"起来了,起来了。
"他不情愿地喊道。
我赶紧走开,不想让他被人看到而觉得尴尬。
整个例行公事般的圣诞节庆祝期间都是如此,甚至圣诞节当天也不例外。
库克夫人邀我参加了圣诞晚宴,我也是第二次见到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海伦。
库克夫人知道,丈夫是为华盛顿的事不开心。
她也知道,丈夫的探险生涯快结束了。
因此,对我在她家里,她也没像以前那样讨厌了。
要是库克医生的心情不那么抑郁,我们或许还会很愉快地度过这一天。
我感觉他在看着我们,看着我和库克夫人聊天,还时不时地看看鲁思和小海伦在做什么。
"有位约翰·布拉德利想要见我。
"有天早上,看完我给他拿去的信后,库克医生对我说道。
"他想让我带他去北边打猎。
他想猎海象,如果可能,还想打头北极熊。
"经常会有人请库克医生,他把这叫做去北边"包租猎杀"。
对这次打猎请求他似乎显得特别兴奋。
他告诉我,布拉德利是百万富翁,拥有棕榈滩的海滩赌场。
"他在曼哈顿也有公寓。
"库克医生说道,"西67街,很雅致。
""你去过那儿?"我问道。
"不,没有。
"库克医生说。
"我只是说曼哈顿的那一片是那个样子。
"他回来后,没跟我说谈的结果如何,只说布拉德利先生长得什么样子。
他跟这位穿着入时的布拉德利先生单独用了午餐。
他肩方腰细,跟我们平常在街上看到的花花公子一样,只不过年纪比他们大许多。
布拉德利的头发从中间分开,留着小胡子,修剪得很整齐。
库克医生说他衣服领子又高又硬,没法低下头。
他还穿件前胸也很硬的衬衣,活动更加不便。
他只能站着,看着身后。
几天后,我们乘第三大街高架铁路从曼哈顿到布鲁克林桥,准备换车去布希威克街。
这时,他宣布了他的决定。
"我决定接受布拉德利的开价。
"库克医生说道。
"的确很慷慨。
将来某一天我们会利用这笔钱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说道,尽量表现出能受雇于布拉德利这种人而去北边的那种兴奋。
"春天。
"他说道。
"这样一次行程你也能学到东西。
但我得先告诉你,北边可没有'打猎'这回事。
只有用四足动物进行的瞄准练习,甚至都不是那样。
拿麝牛来说,你到它们跟前它们都不会走开,将是血腥的屠杀,我也得参加。
你就不用了。
"过桥的时候,我记起第一次穿过曼哈顿去见库克医生的那一天。
我两手捂着一只医生用的箱子,里面放着一卷信,非常害怕会被人偷去。
库克医生盯着车窗外,仿佛是第一次过桥去布鲁克林。
他入神地看着水面,西边是工厂和库房投下的一片倒影。
他转个身,歪过头看着冬日斜阳照射下的曼哈顿。
我突然为他感到一阵辛酸。
我跟自己说,他是我父亲,我却不能叫他父亲,他也无法接受。
如果没有我在身边,他会孤独,甚至比我那时候还孤独。
我们身边的人群,无论是火车上的,还是在布鲁克林和曼哈顿两个街区之间的,好像只能反衬出他的孤独。
我觉得自己该伸出胳膊像儿子一样挽住他,然后告诉他,就算他剩下的时光只能带领人们去北极圈打猎,凡事总有一天也会变好的。
从马萨诸塞的格洛斯特,库克医生替他的雇主买了艘捕鱼的纵帆船,重新命名为"布拉德利"号。
彻底检修过后,船重111吨,船前后均加了支架,首尾用钢板做了防护,两侧用橡木块连扣了起来。
索具和帆也换掉了,又装上台55马力的洛丝尔汽油发动机。
库克医生说,它比不上罗斯福号,可"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也足够了"。
船上修了船长、大副、布拉德利、库克医生和我的船舱。
跟以前的救援时不同,这次我们一人一间。
放吊床的地方容得下五个水手和一位厨师。
船长叫摩西·巴特利特,是曾驾驶风向号的那个巴特利特的亲戚。
库克医生从格洛斯特回来后,客厅的门几乎每晚都不关。
我们坐在炉火前,一坐便是几个小时。
我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虚张声势,想跟人说话,想让人听他说话。
"有人说皮尔里准备一年后再去北边。
"终于我有机会打断他了。
"有人说他已经筹得10多万美元……""我们明年也要去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