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决定要离开她和那男孩。
可他不忍心就这么消失了,去到别的什么国家从头开始。
他仔细查看地图,考虑过去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澳大利亚、南非。
可他无法想象自己在这些国度孑然一身的境况,为自己编撰出不太丢脸的过去,让人可怜他,或敬佩他。
这些都只是些幻想。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彬彬有礼地对她说话,甚至不时地带着她误以为是宠爱的表情看着她和孩子。
"一天夜里,等孩子睡着之后,趁她正在前厅看书时,他从书房走下楼来,面朝壁炉站在那儿,开口讲话了。
"'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到北方去。
'他说。
"她等着,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拉布拉多希望谷传道团急需医生。
'他说,'我自愿报名参加,被接受了。
只有6个月的时间,结束之后也许再延长6个月。
这样我更有时间再考虑考虑。
我经常在想,北方究竟像啥样。
'"他说:'她的表情告诉了我两个事实:第一,她爱着的是另一个人,第二,她从没爱过我。
'"弗朗西斯在想:'这另一个男人在哪儿?对他的孩子,她一分一秒也不忍心离开。
他知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她如此爱他,可他是不是背弃了她?'"弗朗西斯懒得向她提这些疑问。
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是不肯松口的,对她来说,说出真情也为时已晚了。
他无心对她说话,无心看她或那男孩,对他来说,仿佛任何谁都可能是他的父亲。
"就这样,他当上了传教士,后来又成了探险的人。
他告诉我说,他不想被人遗忘,或者给人们留下坏印象。
最好让人们觉得他抛弃婚姻是为了探险这个更加浪漫的使命,觉得他离开妻儿其实是极不情愿的,是因为他结婚后才发现自己天生是做大事的,可惜对于他的妻儿来说,这个发现来得太迟了。
"他在希望谷传道团干了一年。
等他回到家,告诉她自己不再行医而是去北极探险,她彻底放弃了他。
"可他对她没有放弃。
他说,他满脑子想的依旧是她和那个他不知名的男子。
"库克医生把面朝壁炉的脸转过来,看着我。
"故事讲到这儿时,他告诉我说,他知道我、皮尔里还有他妻子之间的事。
这话太突然了。
在这之前,我感到忐忑不安,但在我看来这件事仅仅是个偶然。
他的未婚妻因为另一个男子而怀了孕,而我也曾让一个订了婚的女子怀了孕。
听到他讲自己的境况,我只感到良心上的不安。
可这时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和皮尔里还有我妻子之间的事。
'"他知道跟自己妻子一起背叛了他的那个男子就是我。
他知道我曾经做过的事。
也许在远征队离开纽约之前早就知道了,否则就是皮尔里最近告诉他的。
"既然他终于让我大吃一惊,就没必要再提皮尔里了。
但他之所以提及他,是因为他知道在曼哈顿的那次酒会上我不仅遇见了你母亲,其实还遇见了罗伯特·皮尔里。
但弗朗西斯给我讲这段故事,这段我比他更熟悉的故事时,却用他一直使用的那种口吻,仿佛此时此刻我只是他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对下一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皮尔里跟你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我问库克医生。
"他刚加入美国海军,军衔是海军上尉。
"他说,"因为他接受的是土木工程师的训练。
酒会上他身穿军服,没人理他,我在信中曾说过,那场酒会是为了庆贺哥伦比亚医学院的毕业生而举办的。
皮尔里的母亲跟这家女主人是熟人。
似乎是出于对自己母亲的朋友的礼貌,皮尔里才应邀来参加酒会的。
"他身着军服,再加上身高和体魄,还有搭配得当的红头发蓝眼睛,看上去非常英俊。
可是,他似乎很尴尬,好像他不愿意这样引人注目,不乐意让自己的长相对他人产生任何的影响,尤其是女人。
酒会上,看上去比皮尔里更不自在的人只有我了。
我们四个有可能成为医学生的男孩为人端茶兑酒,作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我尤其感到格格不入。
"酒会上,皮尔里和一个即将毕业的医科学生发生了一场近乎于争吵的口角。
好像是因为皮尔里最近突然跟一个年轻女子解除了婚约,据说这对那女子很不公。
要么是那个年轻的医生对此事说了点什么,要么是皮尔里误解了他无意中听到的话。
皮尔里对那个年轻人吼了几句,一开始,那人一脸迷惑,接着变得好斗起来,他朋友只好把他从皮尔里身边拉开。
"皮尔里离开现场,来到吧台,我正在那儿招待其他客人。
他默不作声地在那儿站了几分钟,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他正毫不掩饰地用蔑视的目光注视着我。
"'听说你打算今后当医生。
'我俩目光相遇时,他说道,尽管此前有所改变,但他的口齿仍略微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