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间思考,谋划了。
我祈祷但愿他没有找到毁约的办法。
"去纽约?"他说。
纽约。
对于我母亲,对于弗朗西斯·斯特德,它是灾难,希望破灭,青春终止的同义词。
"我读了很多介绍。
"我说,"去那儿的人都说它很快会成为世界最大的城市。
有些人认为它已经是了。
"他笑了。
"你父亲在那封信中是怎么说来着?'布鲁克林对于探险者就如同巴黎对于艺术家一样重要。
'"我点点头,不过,弗朗西斯·斯特德说的是"纽约",不是"布鲁克林"。
"你是不是以为,你父亲离开家,离开你和你母亲,是为了效力什么事业而做出的什么巨大的牺牲?"我想起库克医生发表在《世纪》上那些文章中的一句献词:"他为了效力人类而辛劳。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也读过那些文章。
"是不是为了某些他原本不愿做,但为了更大的益处不得不做的事?什么更大的益处?""我不知道。
"我说。
他笑了。
突然,他"啪"的一声把手掌放在桌面上,把我吓一跳。
"至于你提的第一个要求,我不会把你也要去的消息告诉你的通信人。
至于你的第二个要求,我将销毁你走之后寄来的所有信件,因为我和那个通信人都不想让你拥有信的原件。
"我耸耸肩。
"你是在没有父亲引导的情况下长大的,甚至连长者也没有--我本来很愿意担当起后者的责任,但一开始你就明确表示,你不想让我这样。
"他停了停,话似乎说完了。
我想告诉他,我真正的父亲早就给我写了好几年的信了。
他旋转着椅子,几乎面朝窗户。
"你可曾处在我的位置上想过?一个成年人为他的侄儿暗中跑腿。
我觉得自己像个送信的伙计,给老板送信,自己还不准看。
""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看。
"我说。
"想想看,每天早上我都要在诊室里翻弄邮件找信,找那个大小颜色对得上的信封,然后藏在抽屉里,傻乎乎地佩上那张红手帕,爬到楼上你父亲的诊室,把信放进抽屉里,坐在那把椅子里,等你到来,在外面把门,让你读那些宝贵的书信,然后把信烧掉。
"的确,我没有设身处地想过这些。
"你不得告诉任何人我为什么一开始就鼓起勇气向你提出这事。
作为你和那个通信人的中间人,我冒的风险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注意到那些信件寄到后不久你身上发生的变化。
我无法欣赏那种对冒险的渴望,然而我相信,沉湎其中乃至把它作为主要职业是不负责任的。
不过,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我知道你会做你想做的事,不会考虑对他人有什么影响。
"我的脸羞愧得发烧。
他说对了。
"我想,你去纽约,不仅仅是去看那个通信人,而是有朝一日加入他的远征。
我还在想,他要是带上你就够蠢的了。
要是达夫妮知道你的打算,她再也不会有片刻的宁静。
你知不知道她想让你去学法律,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圣约翰斯了。
她已经在打听了。
"这事她一点都没告诉我。
她已经开始着手保护我免受自己的伤害了。
"你想没想过如何离开,如何不让达夫妮知道?"他问。
我摇摇头。
我没去想这些,没去想会对她有何影响。
"你知道,她是不会让你单独一人去纽约的。
她会试图说服你放弃,如果不行,她会坚持跟你同去。
只要可能,她绝不会让你离开她的视线。
"我去纽约见库克医生,达夫妮在我身边或随后就到,那怎么行?这会让他非常恼火,再也不会跟我继续来往了。
爱德华隔着桌子朝我俯过身来。
"对她,对你自己,最好的办法是干脆消失掉,"他说,几乎是耳语,"什么也不告诉她。
留张纸条,但不要告诉她你去了哪儿,为何离开。
"说到底,这样做是为他,不过他不会明说的。
"她最终会知道我去了哪儿。
"我说,"而且为什么离开。
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会登在报上。
"我已经在构想了。
我的一幅照片刊登在当地的报纸上,在纽约的报纸上。
"在这群探险者中,有一位名叫德夫林·斯特德,弗朗西斯·斯特德之子,他与库克医生共同……""到那时你更大了,可能更成熟了,达夫妮不会那么喜欢干涉了,你也不会那么依赖她了。
到那个时候,她也习惯了你不在她身边。
""可我就这样拔腿就走--""她会担忧的。
可要是知道你决定步你父亲后尘,那她更加担忧。
不要忘了你父亲那么一走所导致,所留下的东西。
她会很快习惯你的离去,比你想象的要快。
过去有段时间,没有你她不是过得很好?这种情况还会再来的。
一家三口有两口已经消失了,没了他们我们照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