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民(10)

这是他的习惯,云雨之后要喝点水,小睡一会儿。银红起身穿好衣服,替他备茶。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不同的是,那是一杯有毒的茶……

银红走回床边时,沈玉林已经快要睡着了,她扶起他,把茶杯端到他口边,一口口喂他喝下。他觉得茶有点苦,味道怪怪的,抱怨了一句,却也都喝下去了,困意袭来,又一头倒下去睡着了。

突然,腹中的剧痛使沈玉林蓦地醒来,刚想开口说话,张口却吐出一口血来。朦胧中,只见银红立在床前,身上的红纱衣映得眼前一片血红。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她的红纱衣带如着了魔的手一般伸向他。她依然冷冷地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痛苦地挣扎着。

面对银红的冷漠,沈玉林有点明白过来,他伸手指向她,用嘶哑的声音说:“是你……你下的毒?”

银红不语,沉默地站在那里。她以为她会哭泣,会惊慌失措,但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眼前一幕幕地出现两人欢娱的场面……

沈玉林想问为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忍着腹中的剧痛,喉头的窒息,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她,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她没有避让,依然一动不动。他的手无力地从她脖子上垂下,整个人跪在床上,上半身倒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他跪在她面前要求她什么似的……他从来没有以这样屈辱的姿势出现在她面前过……

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丧命在一个妓女手上。他跪了一会儿,终于向一边倒去,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沈玉林的随从在前一站左等右等,不见主人到来,拿不定主意是等下去好还是回去禀报。又等了几日,沈玉林还是音信全无,随从以为沈玉林自己去了贩货地,就赶着去了。谁知到了那里一打听,谁也没见着人,心里纳闷,只得回到赵家,不敢说一出门就被主人打发先行,只说是和主人不小心走散了,也许过几日就会回来。赵家一边骂随从无用,一边赶紧又派人去找。

过了半个多月,一个盐商来宁河贩盐,住进天悦客栈,正是那间沈玉林和银红住过的房间。他老觉得房间里有股怪味,打开窗户也散不去,特别是到了晚上,更觉得难受。

盐商找到刘天悦,提出有怪味,要换个房间。刘天悦为难地说:“客栈都客满了,没有其他房间了,而且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房。”盐商坚持说味道不好,不想住。刘天悦便亲自跑到房间里查看,一切都很正常,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找着什么死老鼠之类的,何况店里养得有猫,也不会有老鼠呀。

刘天悦只好吩咐店小二再把房间打扫一遍,熏点醋消消毒去去味。盐商虽然不满,也无话可说了。在宁河镇也没有比天悦客栈更好的客栈了,不仅条件好,服务也是最好的,店小二都熟悉本地风土人情、码头情况及赶场日期等,对不同旅客安排房间也都是和身份相配的,在天悦客栈也没有比这间屋子更好的房间了,把这房间给他,也是看得起他。算了,凑合一下吧。

到了晚上,盐商谈完生意回来,觉得白天熏醋的味道散去,仍是那股怪怪的味道,让人有些想吐。他打开窗户,忍着恶心躺上床,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觉一阵阵的腐臭让人难以忍受。

他坐起身来,仔细分辨了一下,觉得臭味是从床下传来的。他想一定有一个死老鼠在床下,不然怎么会这么臭。这张床是张仿古床,非常宽大,也不高,没有床腿,是直接放在地板上的,所以也不存在有床底下。

他有点纳闷,把铺的垫子掀起来查看,只见这张床下面是空的,整个就像一个扁长的大木箱子,铺在上面的床板是活动的,可以抽掉。他试着拿开床板,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只吓得失魂落魄,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男尸!

想不到自己竟然睡在一具尸体上!他吓得拼命大叫起来,顾不上穿上衣服,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叫道:“杀人啦,床下有个死人,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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