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医生的电话快被人打爆了。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对我说,你们报纸的效果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才一天的时间我就看了三个病号。现在除了广告费我还赚了点钱。我们主任说那是,我们报发行二十几万份呢。实际上我们的报纸发行量还不到50 000,全是我们特稿部的人给吹出来的。好医生高兴地说我再做二期,你们再给我好好写一写。主任就笑着指了指我说,你就让孙好写吧,她的文笔好得不得了。
这时候我的名气就出来了,随着好医生的那篇专访出来了,好多同行业的人打来电话找我,让我也给他们写一写专访。一个男人还厚着脸皮说好医生自己都有性病呢。吹得那么神乎为什么不给自己治一治呢?那个男人还说孙好小姐,我是某某医科大学毕业的,我给某某红星治过病。只是这病不好说所以就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还有除了广告费我肯定还要给你一些润笔费的。你们做记者的其实也挺累的。
随着找我的电话不断,我们同事也都像兔子一样红了眼睛,一时大家都向医院进攻,什么湿疣、什么乙肝、什么糖尿病啊,一些乱七八糟的医疗广告一下子充满了我们的报纸版面。每当打开我们的报纸,除了这些医疗就没有别的广告了。而这些同事们一个比一个会写,把那些江湖游医吹得天花乱坠的。这个写一疗程治疗湿疣最好最快。那个写治不好性病不要钱。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写的,写的语言不突出就难以吸引患者;不吸引患者就难以达到广告效果;一没有效果就意味着没有了客户。没有了客户我们吃什么?毕竟医疗广告比工商广告来钱来得快,谁会拒绝钱往自己的腰包里淌啊。
后来,那些曾经和我们合作过的工商广告,因为嫌我们报纸的广告太烂,都想方设法地停止了合同。这正合我们的心意,医疗广告这么挣钱,我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广告都拿掉,换成医疗的呢。省得因为版面少,大家为了上谁的不上谁的争得面红耳赤的,医疗广告这么挣钱,不做才是傻瓜。要不开一个医疗专版得了。李小仝建议说。主任自嘲地说那还不如改为医疗报或者说性病报算了。
正在我们雄心壮志地为医疗广告奔走的时候,一个电话就把我们推到了工商局。工商局的同志大中午的就跑过来查我们的广告。结果全是没有批文的虚假广告。我们被叫到会议室里,一个当官样子的男人说,看看这就是你们记者写的东西,谁叫孙好?你看你写的这篇破文章,可是坑了无数个人啊。这样的人也配做记者?
我们报社停报整顿,我和特稿部的同志们全都失业了。
1999年的冬天A城有些冷,冷空气一次次地袭击了这个温暖如春的城市。我穿上了在内地才穿的棉衣,捧着一个热水杯在屋子里看书。
我们这幢楼里有两个人不用上班,一个是我们的女房东,她一天到晚地坐在家里,等着人家来看房子或者交房租。一个就是我,我打着写作的名义住在这里,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从新华书店里买来了一大捆的书,有通俗的,也有纯文学的,我天天蜷缩在大班椅里,穿一件白色的睡袍,光着脚看书。有时候我也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旁,这是我用了一半的积蓄买的电脑。我经常看书看累了的时候就打开电脑,我很小心地把它表面上的灰尘擦掉,我的手敲打键盘的时候也特别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键盘给敲哭了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在我住的这个房子里,除了书和电脑外我一无所有。我写小说,有时候写得很顺,顺得我能看三遍都挑不出点儿毛病。有时候我又写得很艰难,脑子里空空的,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来一点儿回头又都被我删掉了。所以折腾了一个多月我也没有写出一篇满意的东西。
早晨七点钟的时候我会被楼下嘈杂的人声吵醒,我住的楼下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综合市场,有卖菜的、有卖衣服的,也有卖床卖老鼠药的,我咒骂着走到洗手间,洗脸、涮牙,往脸上抹润肤霜,然后到厨房里搞点粥吃。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不上班了,食欲就增加了不少,老有一种饥饿感。我的早餐非常的丰盛,有牛奶、有包子,还有甜菜和面包。我吃吃停停,有时候把早餐吃到了九点多,我就不收拾,拿来昨天没有看完的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