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葛摆脱母亲,就像只仓皇的鸟儿一样奔下去了。昨天折腾了一个晚上,葛葛回来的意思是想好好睡一觉的。看来这觉睡不成了。葛葛感觉自己有点儿可怜,一个伤心的女孩大清早的从情人那儿伤心地回来,然后却又为了圆谎而置身于寒风里。
这个城市正慢慢地进入冬天。树上的叶子啪啦啪啦地落下来,然后被风一吹在路边堆成了一团。葛葛在街头徘徊了一会儿,碰到了几个跳舞回来的老太太。她们见到葛葛,非常兴奋地追问她母亲怎么没出来跳舞?是不是又和葛葛吵架了?在这帮老太太眼里,葛葛不是一个好女孩子,她们经常看到葛葛的母亲哭哭啼啼地下楼,她们也曾经看到葛葛当着许多人的面让母亲下不了台。老太太们一看见葛葛就想灌输一些大道理,葛葛听得耳朵都要爆炸了,见了老太太们恨不得马上变成隐形人,哗啦一下子从她们眼里消失。
葛葛听到一个老太太对另一个老太太说,生孩子有个鬼用啊,要是能后退40年,我一个孩子都不要。另一个老太太说对呀对呀,生个好孩子给自己争气,生个不好的孩子真的要气死了。
葛葛感觉自己的泪都要淌下来了,但她怕被老太太看见,努力睁大眼睛。
司机是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女人,她一边开车一边问葛葛要到哪儿?葛葛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就靠在后面装出没有听见的样子。女人就没有再问,而是调转方向盘沿着马路慢慢驶去。
从这儿到珠海路,再到三环,从三环出去就到了皮球经营的电脑店。如果再往前走呢?沿着皮球的电脑店一直下去,就到了东湖边上,那儿有成群的鸟儿,有碧绿的湖水。
这条路线葛葛已经走得很多了,也走得很熟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坐着的士,从自己家到皮球家,如果皮球不在呢,葛葛就无处可去,只好跑到东湖的边上,对着碧绿的湖水哭上一场。
这些眼泪有时候是因为施大宇,有时候是因为母亲。自从父亲出国以后,母亲和葛葛之间就像燃烧的火碰到冰冷的水一样,两个人只要一张嘴,语言就像毒草一样,哗啦啦地在她们中间滋长。母亲说的意思也是为了葛葛好,可是葛葛受不了母亲那样的表情,好像自己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一样。
葛葛经常为了逃避母亲的责问而选择谎言,可是精练的母亲却常常毫不留情地把葛葛的谎言揭开。直到葛葛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灵,母亲脸上才浮起胜利者的表情。有时候葛葛想自己是不是母亲的女儿,如果是她怎么会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
葛葛和施大宇好的时候,母亲骂葛葛是狐狸精;葛葛失业的时候,母亲骂葛葛没有用;葛葛准备考研究生的时候,母亲竟然甩出考了也没有用,我有钱扔到水里还听个响呢。
葛葛有时候真想搬出去住,就像皮球那样,哪怕和别人合租,只要能够摆脱母亲,摆脱那些打着关心的旗号来窥视她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女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葛葛的想法,她看到的士已经停在紫园小区门口了。葛葛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司机。女司机一边找她零钱一边说我拉了你好几次了。
葛葛觉得自己是特别普通的女孩,用皮球的话说就是放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可是这个女司机却记住了她,并知道她来的地方是紫园小区。葛葛想想自己来皮球这儿的次数可能不下20次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伤心欲绝,人家对她印象深刻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手腕上的表指上9点,葛葛怕皮球没有起床,就在楼下吃了早餐,然后又带了一包上去。皮球果然没有起来,她穿着睡衣过来开门的时候,特别不高兴地从桌子上拿过一把钥匙说,以后来自己开门得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被你折腾死了。
葛葛不好意思地进了屋,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皮球见葛葛这样安静,心里倒生出几分奇怪来,她披着睡衣走过来,摇着葛葛的腿说,你们谈好了?
葛葛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