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被蒙了一层灰。
我没有穿太后亲赐的大红喜袍,而是挑了件母妃为我做的粉色纱裙,那天是我第一次上了妆,我还不懂这个,是紫裳亲自为我画的,她画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角有些晶莹在闪动,我知那是泪光,今天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走出帐篷的时候,在场的男性几乎都有些呆楞了,念旨人更是睁大眼睛瞪着我,半晌才说,倾城啊!倾城啊!
我看见帝峻已经骑在护送的马上,他没有看我,我也不再看他,转身走进车轿中,前方一声号响,念旨人的一句起真正让车队行径了起来。我探出头,最后望了眼军营,又望了眼先生和紫裳,然后咧开嘴角,对着他们甜甜地笑了。
紫裳一怔,终于转过身哭了出来,先生也老泪纵横,连连对我挥手说,去吧,去吧。。。。
车轿的窗帘是用纱做的,及地的纱,帝峻就走在车子旁边,所以隐隐约约地,我可以看见他朦胧的身影映在雪白的窗纱上。再过没多少路,我们就要真正分开了,从此以后,要见面几乎是不可能了吧,他一定还在生气,气我轻易接下了圣旨,从他冷漠却又痛心的眼神里,我都可以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当初他杀爹爹的时候,我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痛心与失望?
前方突然有了骚动,我不知何故,也没那份心思去管,忽听那念旨人亮声地喊:“备弓!”我才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拉开窗帘向外望去。
鹰儿,果然是鹰儿,是它为我送行来了,我微笑,突然又看见许多兽影从草原边际走了出来,原来竟不只是鹰儿,还有它的臣子,我以前的朋友全都来为我送行了。
“鹰儿!鹰儿!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永远也不!”我知道鹰儿是不会跟我走的,就像当初我不会跟谛听走那样,它是真正属于草原的,真正属于它的臣民们的。
在帝峻的示意下,车队放下戒备,在兽群的护送下静静向山脉走去,终于快到山脉的时候,念旨人停下车队,转身对帝峻说:“苍王爷,送到这就可以了,接下来请放心地把娘娘交给我们吧。”
我躲在车里,听他沉默半晌然后说:“好。”
“回!”他已有了爹爹的英姿,一个手势一句命令,立即,护送我的军队全都撤了回去,百马奔驰而去,啸声渐渐消失。我垂眸,只觉得心中闷地快要无法呼吸。
车队继续前行,我也撩开窗帘看向窗外,这片草原,我曾来过,帝峻在这里为我杀了狮,那条河流,我也来过,帝峻在这里告诉我,珠华很美很美,任何人都不能忤逆他。原来,简简单单的草原,竟会飘散着我与他之间如此多的回忆,仿佛每一阵风里都夹杂着他的声音。
于是,似是终于忍不住了,我猛一探出身子,看向方才护送军遣返的地方,然后,我看见了他,尽管车队已离开了很久,尽管其他军队早已全部返回,可是就在那方草坡上,我看见了他的白马,看见他迎风站在坡头,发与战袍一起被风吹扬在半空,仍旧如当初一样,飘逸、轩昂的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我哭了,就像是要把我这一年来积郁的感情统统都发泄出来一般,我望着他,流了好多好多眼泪,突然,我想叫他,这回是真的想叫他,可是才一开口,却被涌出的泪水哽咽住了喉咙。于是,我更向外的探出了身子,对着草坡上的他使劲挥手,拼命挥手,我不知他是否能看见,毕竟我们已离地太远太远,甚至远到,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再相见的地步。
帝峻哥哥,对不起,其实,我从来都没恨过你,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