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露洗玉盘金殿冷㈡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我的心里也已经走到了秋天,寒意款款而来。红英,是你么?因为我对你的略施惩罚,你就会毁了对你丝毫没有妨碍的江南金莲吗?你就可以肆意地对你的姐妹下这样的毒手吗?因为你懂得打蛇要打七寸。而我的要害就是,这府里里发生的事情越多,我就越有被谴的可能。

因为从我一成为湘东王妃以来,我就承受着比别人更加沉重的东西——我是不祥之人。正因为我的到来,这府里才失去了往日的安宁,而变得鸡犬不宁。

我忽然间“哼”地一声冷笑,好吧,来吧,我接招!

“奴婢这样丑陋,不方便见人,请王妃体谅!”芙蓉的声音里明明在压抑着内心的啜泣。

“放心,本宫会请御医来帮你诊治。还有,本宫一定要把这个落井下石的人找到。”我狠狠地咬着唇,暗自对天发誓。

“奴婢谢王妃关爱。”

我点头,人象失去了七魂六魄,缓缓地走出芙蓉的屋子。明珠想给我披衣,我仍旧摆了摆手,拒绝了。

忽然,我站住了,惊愕了。

明珠不明所以,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只见一阵冷风吹过,眼前晃动着苏嫫嫫的影子。

我伸手指着,说道:“看,又来了。”

明珠也慌乱了起来,却没忘记扶了我一把。

“王妃,王妃……”苏嫫嫫上气不接下气。

我无奈地说道:“嫫嫫,请慢慢说……”

苏嫫嫫的脸色骤然一变,竟然放声大嚎。那声音如鬼泣。

我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妃,不好了,有人来禀报,说嫣然姑娘不幸失足落水,殁了……”

“啊……”我的头一阵旋晕,觉得手在颤抖,心跳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才走了不到两个月,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我心里含着一丝愧疚,怪我自己轻易让她离去。

我强自支撑了一下精神,问道;“谁来报的信?人呢?殿下可曾知道?”

“禀王妃,是小灵儿。当时真把老奴吓了一跳,她一袭白衣,象个幽魂。老奴这就领她来。”

我在明珠的搀扶下,来到前厅正中的檀香木椅上坐定。

只见苏嫫嫫背后,远远地飘来一个白衣女子。小灵儿青春年华的脸上是形同缟素的孤寂,没有喜悦,也没有悲戚。

“你——”我正想安慰她几句,告诉她已经派人去通知殿下了,会给嫣然办一个体面的后事。

可是我惊异地发现,小灵儿的眼睛里都是清冷清冷的颜色,猜不透在想什么。

我欲言又止。好想近前,抱住她,和她一起痛哭。却被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冷之气吓了回去。

她转而笑了,很温柔地笑了。“王妃,嫣然姑娘没有死,她只是结束了她在人间的痛苦,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享福去了。她一定会比在这个人间地狱里要幸福得多。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小灵儿看了看我,居然主动近前,说道:“她让奴婢禀告王妃,说她……”

什么?还留有遗言,我急道:“她说什么了?”

“她说……”小灵儿生硬地说着,“她想要王妃——抵她的命——”最后几个字,忽然大声地喊了出来。

我似乎觉得有些不妙。正寻思间,只觉脖颈上一凉,一把明晃晃地匕首朝我刺过来。

我惊恐地向后仰去。这时,明珠和苏嫫嫫醒悟了,立即冲过来,去拉小灵儿的手臂。可是仅凭她们那微薄的力量,怎么能抵挡的了一个完全疯狂的,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女子?眼看着匕首又朝我掀过来。

我闭上眼,把心一横,让我死吧,去陪嫣然,去找她,乞求她的谅解。因为是我误会了她,才让她走向了绝路。因为她走后的一天,我到宫里给各位夫人请安以后,以身体不适专门会见了李御医。

当时,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步一步攻下了他的心理防线,他最终架不住我的软硬兼施,终于崩溃了。只见他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王妃若非要知道,老臣就说了实话吧!”

“本宫洗耳恭听,请李御医快讲……”我急于想知道个中缘由。

天气炎热,李御医的衣襟湿透了。他用袖子擦了把汗,说道:“王妃,嫣然本是老臣故友的女儿,因父亲获罪辗转沦入王府。她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写得一手好字,可惜身子一直太弱。原本在王妃和殿下大婚之前就发现有孕……”

听到这里,我吸了口气。只听李御医继续说道:“有一天,她借我问诊之际,哭着求老臣,不要告诉别人。这种事如何能瞒?可老臣看到她执着的样子实在不忍,就答应了。”

“这样的喜事,她为何隐瞒不说?”我奇怪地问。

“这,王妃……”

“李御医但说不妨,本宫一定要知道真相。”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王妃,既然事情已然如此,那老臣就斗胆一说了,”李御医喉咙又动了一下,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嫣然闻听王妃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而且婚礼当天那场风雪后,嫣然的心疾就曾发作过……”

“那么,本宫回门省亲那天,她是否也曾发作过?”我这才想起那天依稀看到有宫里人提着药盒的来来往往,原来是这样的原因,看样子萧绎也一直对我有所隐瞒。

“这……”李御医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不瞒王妃,那几声雷响之后,嫣然就晕倒了……”

我心里很痛,原来我在她的心里,真的是一个魔鬼!她对我一直心存余悸,所以当那天我教训红英的时候,她才有感而发,继而晕倒。原来我已经把她的胆子吓破了。那几声剧雷响得通天透地,别说是她,连我也心如刀绞而良久不能回神。当时只听说西州别院的厅里塌了两个柱子。

我晕晕忽忽地回想着李御医的话,心里有种罪恶感。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这种滋味比直接杀了我还要难忍十分!

我笑了,可能是我前生就欠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债吧!那好,就让我用命来还吧!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地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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