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完全是一个馊主意,也很没有含金量,任何一个学过中国历史的人,都会对这个计策嗤之以鼻。人家要造反,千里起兵,花了多大的功夫,哪是你杀一个大臣就能退兵的?可以说傻瓜都不会相信这个计策管用。但大概一则是汉朝毕竟进入君主专制时代不久,对这类诸王造反的事还没有什么历史经验可以借鉴;二则刘启确实是病急乱投医,当然,第三还和刘启本人冷酷自私的性格有关。总之听完袁盎的馊主意,刘启竟默然良久,好一会才说:“看到底怎么样罢,我不会吝惜一个人的生命向天下道歉的。”于是立刻拜袁盎为太常,让他和宗正刘通也就是刘濞的侄子一起整理行装,出使吴国。
十多天后,得到刘启授意的丞相陶青、中尉嘉、廷尉张殴一起劾奏晁错,说:“吴王造反,大逆不道,天下应当共诛之。现在御史大夫晁错却说:‘兵数百万,全部交给群臣指挥,不可信任,陛下不如自己领兵亲征,让我据守,徐(今江苏泗洪南)、僮(今安徽泗县东北)两县旁边吴国没有攻下的地方都可以送给吴国。’晁错不称扬陛下德行无边,却离间陛下和群臣的关系,又想把城邑送给吴国,实在是大逆无道。我们几个一起商议,结果一致认为应该判决晁错腰斩,父母妻子同产兄弟无论老少全部弃市处死。臣等请求陛下按照法律许可。”
刘启提笔在这封奏书后批复道:“制曰:可!”
不知道他这么批复的时候,灵魂有没有受到拷问。不过据说政治家是没有也不需要有灵魂的,这是为古往今来的恶棍政客找到的一条绝好的理由。如果谁想当恶棍,却不受谴责,只能走从政一途。
当刘启把自己出卖的时候,那位忠心耿耿的大臣晁错还丝毫不知道。刘启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无法面对晁错的赤胆忠心,他命令中尉嘉去把这件事办妥。
中尉嘉来到晁错家,哄骗晁错说:“皇帝陛下紧急召见君,君赶快动身罢。”晁错还以为是正常的朝见,按部就班地穿上朝服,就上了车。中尉拉着晁错在长安市上兜了一圈,之间晁错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未央宫在西南边,怎么车载着我往东北边的贫民窟方向跑。中尉骗他说:“大夫君,最近听说要打仗,百姓都扰攘不安,大量买进食物储存,物价飞涨,您最好去视察一下,会让百姓安定一些,物价回落一些。”
晁错深信不疑,自己是御史大夫、副丞相,长安人谁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宠臣,自己出面稳定一下局势,那是应该的啊。于是喜滋滋地任由车子拉着走。
可是他逐渐发现不对劲了。车子在长安西市停了下来,还没等他发话,中尉就变了脸色,突然从怀中掏出诏书,宣判:晁错大逆无道,当行腰斩。
晁错魂飞天外,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为自己辩驳。刽子手拉着他拖到行刑地点。按规矩,汉代斩人都要事先脱掉衣服,可是这回刽子手连衣服也来不及帮他脱,手忙脚乱把他按倒在斧质上,大斧带着风声下去,咔嚓一声,晁错的身体从腰部被斩为两截,肠子五脏和血喷洒得到处都是,晁错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睛,上半身趴在斧质上,他那颗睿智的脑袋,至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他忠心爱戴的皇帝对自己这么残忍。这一刻,他会不会想起自己父亲临终前的绝望遗言呢?
很快,晁错的一家老少也被囚车拉到这个地方,相继砍掉了脑袋。
此时,山东的战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晁错一死,刘启认为一切事都解决了,在宫里欢天喜地等待好消息。这时谒者仆射邓公从吴楚前线回来,向刘启陈报军事进展。刘启问他:“你们那里已经知道晁错死了罢,怎么样,吴楚准备罢兵了吗?”
邓公道:“吴国准备谋反都十多年了,以不想削地的理由诛晁错只是个借口,陛下杀了晁错,我担心以后不会再有忠臣为陛下考虑了。”
刘启说:“为什么?”
邓公道:“晁错担心诸侯势力过大,所以才进策削夺诸侯土地,这是有功于汉朝万世基业安稳的大事,可惜计划才一施行,竟然遭受腰斩。往内说,是钳制忠臣的嘴巴;往外说,是为反叛的诸侯王报仇。臣窃以为陛下这件事做得很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