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尤其了不得,在一个专制社会,刘恒能广开言路,不再钳制百姓之口,充分显示了他的明君素质。虽然他对百姓的言论获罪只是表示可怜,认为他们是无知,但相比后世明清时代大批文字冤狱,相比我们生活在文革中那些因为言论而被处死的大批知识分子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当然,我们也要辩证地看待刘恒下的这个诏书,千万不要认为他真的就允许百姓随便指摘自己,该有的言论禁区,还是必须有的。比如你在日常生活中要用到“刘恒”的“恒”字之时,你不但不能直接说这个字音,连字形都要改写成“常”,以前的“恒山郡”干脆就改名为“常山郡”。这说明在那个制度下,所谓的言论自由仍旧是一种表象,而且他如果要特别说某个人不适合这条法律,那个人还得倒霉。可见,这种言论自由并非百姓的权利,而是一种赐予,皇帝可以随时收回。这个进步是微小的,是虚幻的,和过去的言论钳制相比,没有本质上的进步。
刘恒的仁政,当然最最有名的还是那个“缇萦救父”的故事。
缇萦的父亲名叫淳于意,是齐国临淄人,当过齐国一个叫太仓长的小官,所以又被称为仓公。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就非常迷恋医术,到处拜师学艺。高后八年,他拜了同里的一个高爵平民阳庆为师,阳庆那时已经七十多岁了,平生收集了很多医家秘方,也没有子嗣,一心想找个可靠的人把秘方传下去。见到淳于意后,他觉得这小伙子是个可造之才,决定把平生绝活都倾囊相授。唯一不满意的是他发现淳于意以前学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垃圾般的所谓秘方。于是他给淳于意下了个死命令,必须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全部清空,才配当他的学生。
淳于意没有办法,花了很长时间,绞尽脑汁才把以前学的东西忘得精光。阳庆考了他好几次,发现他对医术果然变得很白痴,大脑空空荡荡,可以由自己任意填充,不禁大喜,于是把自己所藏的医术和秘方全部打包,拷入了淳于意的大脑。这些秘方文件的数量很大,淳于意的智商虽然高,接收非常快,也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拷完。拷完之后,淳于意到处为人看病,疗效都很好,忙得脚不沾地,那些请不到他的人甚至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文帝四年(《汉书》说十三年),淳于意犯了法被人告发,也不知为什么搞了特殊,竟要槛车押送长安审问。他没有儿子,只有五个女儿,攀着他的囚车嚎啕哭泣。淳于意坐在囚车里,本来就烦闷得不得了,听见女儿们号哭,大怒道:“你们他妈的号个什么丧?老子不是还没死吗。”说着又仰天长叹,“我淳于意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连一个男孩都生不出来,生了这么一堆赔钱货,这倒也罢了,有了急事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淳于意最小的女儿缇萦不服气了,嘤嘤哭泣道:“老爸,您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老娘我豁出去了,今天就陪你上长安。”
淳于意眼睛一亮,这个女儿还真他妈有志气,想到自己坐在囚车里千里迢迢去长安,一路上不知要吃多少苦,有个女儿在身边照顾,可能会好得多。再说,押送自己的狱吏都是男的,一路上肯定闷得慌,闷到极致,或许就会殴打自己解闷。如果有女儿跟着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一路上的生活不就变得丰富多彩了吗。生活丰富多彩,狱吏老爷的脾气难道会不好吗?
想到这里,淳于意没有阻拦,缇萦也就收拾好几件衣服,跟着老爸的槛车上路了。一路辛苦到了长安,缇萦也没闲着,洗衣侍候父亲的同时,还写了一封信给刘恒。汉代那时候平民可以自由上书给皇帝,只要跑到未央宫司马门前,把书信交给司马门主管上书的官吏,官吏就会代为转达。所以上访的人还不少,司马门前每天跪了一批。
也许因为老爸是文化人的缘故,缇萦的信写得很有文采,她是这么说的:“妾身的父亲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廉洁公正,整个齐国人都对他交相称颂。只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都免不了犯错,如今他触犯刑律要遭受肉刑的惩罚,妾身非常难过,并深切地感到,人死不可复生,肢体受刑不可复连,就算以后想改过自新,也无路可走。因此,妾身愿意罚入官府为奴婢,为父赎罪,使父亲有改过自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