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胜(4)

这一番话有如当头棒喝,谷缜只觉头中嗡嗡作响,浑身冷汗长流,呆了半晌,大声道:“这些话,你为何不早跟我说?”

“因为你不配。”谷神通冷冷道,“八岁以前,你不过是个胡作非为的顽皮小子,三年之前,你不过是个油腔滑调的轻狂浪子。今日此时,你才算勉强有点样子。”

谷缜道:“当年你是故意让我入狱?”谷神通道:“百炼成钢,若无这三年牢狱之苦,你又岂会尽弃浮华,成为我东岛未来之栋梁?”

谷缜呆了呆,摇头道:“你抬举我了,我武功低微,哪能做什么栋梁?”谷神通淡然道:“你说的武功,不过是拳脚小道,绝顶的高手,永远比的是胸襟气度,智慧眼光。只要胸如大海,智慧渊深,要学武功,还不容易?”

谷缜听到这里,不由得双拳握紧,一股热血直涌双颊,胸中情怀激荡,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周忽地沉寂下来,父子二人并肩而立,目视雄伟山川,虽不言语,心中情怀念头,却是前所未有的默契。

过得良久,谷神通吐出一口长气,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明。”谷缜道:“也好,你说吧。”口气无意间柔和许多。谷神通盯着他,微微苦笑:“缜儿,听我的话,不要再怪清影,虽然离你而去,错处却不在她。”

谷缜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谷神通道:“你已成年,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清影嫁给沈舟虚在前,因为乱世分离,无奈中改嫁于我。她与沈舟虚本有一个孩子,后来沈舟虚来寻她,说是找到孩子,又说那孩子与清影离散后吃了许多苦头。清影闻言不忍,犹豫许久,只好与沈舟虚走了。”

说罢见谷缜神色冷淡,知他心结仍在,不觉叹一口气,方要再劝,心头忽动,转眼望去,只见一道人影奔走如电,从山下赶来,麻衣斗笠,正是“无量足”燕未归。

到了近前,燕未归一言不发,双手平摊,将一纸素笺递到谷神通面前,纸上墨汁纵横淋漓,尚未全干。谷神通瞥了一眼,微微皱眉。谷缜定眼望去,但见纸上写道:“谷岛王大驾远来,有失奉迎。山妻牵挂令郎,业已多年,诚邀令父子光临寒舍‘得一山庄’,手谈一局,不论胜败,清茗数盏,聊助谈兴耳。”其后有沈、商二人落款。

谷缜冷笑一声,拿过纸笺,便要撕毁,谷神通忽地探手,在他脉门上一搭,谷缜双手一热,素笺飘飘,落在谷神通手上,谷神通目光在纸上凝注半晌,忽道:“沈舟虚怎知我父子在此?”燕未归沉声道:“主人料事如神,无所不知。”谷缜冷笑道:“胡吹大气。”谷神通却一摆手,制住他再放厥辞,缓缓道:“清影当真也在?”燕未归点了点头。

谷神通叹一口气:“也罢,你告知令主,就说谷某人随后便到。”燕未归目光一闪,转身便走,势如一道电光,转折之间,消失不见。

谷缜道:“沈瘸子必有阴谋,你干么要去?”谷神通道:“我身为一岛之主,不能临阵退缩。沈舟虚既然划下道来,不管有无阴谋,我都不能不去。更何况……”他凝视纸上商清影的名字,那三字娟秀清丽,与纸上其他字迹迥然不同。谷神通叹道:“你娘这个落款,确是她亲笔所留。缜儿,你们终是母子,良机难得,我想趁此机会,为你们化解这段怨恨。”

谷缜欲要反驳,谷神通已扣住他手,不由分说,向着得一山庄大步走去。

到得庄前,人群早已散尽,地上一片狼藉,大红喜字只剩一半,随风飘动,颇为凄凉。几名天部弟子守在门前,见了二人,肃然引入,绕过喜堂,直奔后院。

沿途长廊红灯未取,绸缎四挂,却是冷冷清清,看不到半个人影。谷缜心知眼下情形大半都拜自己所赐,方才在此大闹一场,如今去而复反,自觉有些尴尬。

曲廊通幽,片刻来到一个院落,假山错落,绿竹扶疏,抱着一座八角小亭,沈舟虚危襟正坐,候在亭内,见了谷氏父子,含笑道:“谷岛王,梁上君,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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