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怜我为黄花病(1)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就是在这样的阴雨绵绵中度过的。那一日的接连变故使所有嫔妃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郁,没有人再敢提起与那日有关的任何事情。眉庄的死使一向爱惜她的太后饱受打击,除了破格追封她为德妃之外,一切丧仪皆按贵妃仪制,给予她死后哀荣。因为眉庄的丧仪,胡蕴蓉的册妃之礼也一再推后。予润被我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因为难产,他的身子一直比别的孩子虚弱,须得乳母一碗碗将药喝下化作乳汁喂与他,如此一个多月,润儿的身子才慢慢平复下来。因是眉庄遗孤,我对予润格外怜爱,甚至胜过了我亲生的予涵与灵犀。

那日的事情辗转通过胡蕴蓉之口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盛怒之后终究不发一言,只和玄凌一样嘱咐皇后多加保养,无须再多过问宫中事宜,只将一切交予我打理。而在那次事件之后,管、倪两位更衣迁入永巷居住,赵婕妤与余容娘子也是足不出户。显而易见,颇得圣宠的余容娘子颓势渐露,逐渐被玄凌冷落。

倒是隔了两日玄凌赐下一对宫中新制的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给玉娆,褒奖她夜闯皇后殿护姐的勇气。这份突如其来的赏赐与其说是对皇后的再度无视,不如说是对玉娆的注目。

转眼过了端午,玄清身体痊愈,与玄汾一同来向太后请安了几次,又闻予润儿啼之声日渐洪亮,宫中才渐渐恢复了一些热闹。

玄凌与我商量起蕴蓉册妃一事道:“蕴蓉的册礼也该办了。德妃过世,母后心里总不太舒畅,叫她的事冲一冲也好。”又道,“再不册蕴蓉为妃,只怕母后跟前也不清净。反正也简单,仪制有现成的,封号也不必再拟,便是昌字。”

我坐在榻上缓缓饮着茉莉香茶,那茉莉是取去年盛夏时新摘的茉莉花蕾,用吴盐腌制了搁进冰窖里冰着,待到一年后用滚水泡开,那茉莉顿时一朵朵绽开浮于水面,依旧清芬扑鼻,十分新鲜,淡淡盐味入口,亦能祛暑。

我想起那日她从发明神鸟的绣绘上露出的心思,心中微有不快,淡淡一笑道:“那昌字本是十分好的,只是太过招摇了。谁不知道胡妹妹握着那块万世永昌的玉璧而生,皇上若真心疼她,就不必为她太张扬。”

他手中翻着一卷《太平御览》闲闲翻阅,颇为疑惑地抬头看我,“你也觉得蕴蓉有时过于张扬了?”

我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冬日里的水仙花特别香,可是香气太浓了也叫人头昏。如这茉莉香茶一般,香远益清才是好事。胡妹妹有皇上和太后疼爱自然是得天独厚,可是登得高难免会有小人觊觎忌恨,若非妹妹得此厚爱,也不会有人留意到衣裳这些细微末节,何必招来是非呢?”

玄凌轻笑道:“你虑得也是,就给她改个封号吧。蕴蓉素来聪敏慧黠,便把‘敏’字赐给她,你知会内务府就是。”

他望见墙上新绘的一副《秋浦蓉宾图》,荷叶枯黄,芙蓉展艳,一派秋光旖旎,花间两鸿雁振翅凌空,双双对对,意驰千里。他笑道:“朕记得不曾赏过你崔白(1)的这幅画。”

我掩口笑道:“小女儿涂鸦之作,皇上也被瞒过了么?”我见他疑惑,道,“是臣妾小妹闲来仿作而已。”

“小妹?”他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情,“可是那日闯入皇后殿的女子么?朕赐她首饰之后也未见她来谢恩,今日就在你宫中,她可不能托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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