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骤起(2)

钟一鸣开始后悔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当初接手这档试验性栏目也完全是意料之外,那天他外出采访,车子刚刚上了高速,就接到副台长赵原的电话。

“你马上过来一趟。”赵原说话的风格一向都是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是赵台啊?!”钟一鸣有点吃惊,印象中赵原自从升为副台长之后就很少直接给新闻中心的老部下打电话了,有个什么事情都是由台办王主任布置给接任新闻中心主任的林子辉,根本轮不到钟一鸣这样的普通记者来亲领台长大人的耳提面命。

钟一鸣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去双沟市采访,车都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不能掉头了,赵台你看是不是……”

“少废话,你狗日的就是到了南极也马上给老子折回来!”赵原不等钟一鸣答复就挂了电话。

钟一鸣微微有点不快,也有些惴惴不安,印象中恃才傲物的赵原虽然一向不太瞧得起谁,但像今天这样一上来就爆粗口的情况却还不曾见到。他吃不准自己是不是又在哪里犯了错。自从进入新闻中心以来,他可没少给台里捅娄子,不是“越权调查”惹得某书记大发脾气,就是“导向错误”招来某部长兴师问罪,难为时任新闻中心主任的赵原一再给这个菩萨那个庙头去磕头赔罪。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钟一鸣才发现赵原那张平时目空一切的脸居然也有灿烂如花的时候。怪不得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手里捏着你那帮阶级兄弟的饭碗,你赵原不服软不行啊。听说赵原刚进电视台那会儿,那可是见谁都敢顶撞的。当时台里只有一个高级职称者,自然而然就要耍点权威派头。但赵原哪里会买一个满口教条理论的老顽固的账,一次激烈争吵的过程当中,赵原发了脾气,顺手抓起一个报夹照“老权威”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嘴里直骂道:“打掉你这老家伙的八股腔!动不动就抬出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那时候哪有什么电视啊!”事后台里要他去赔罪,他说:“开除就开除吧,无原则地赔罪那就不是我了!”

司机老刁似乎看穿了钟一鸣的心思,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恭喜恭喜,小钟你这是要交好运了啰。你想想赵台平时都骂谁狗日的来着?”

钟一鸣有点纳闷:“他妈的,莫非他骂狗日的倒是抬举我不成?”

老刁一边猛踩油门一边解释:“这你就不懂了,领导要不自认为有功于你,他凭什么开口闭口骂别人狗日的!这么大一个电视台有几个人被赵台骂过狗日的?先前是林子辉,立马出任新闻中心主任了吧?后来是马如龙,八面玲珑的人精,和哪个领导都处得好的家伙,很快就是副主任了吧?还有那谁谁谁,一个个都做制片人了。这不现在轮到你钟一鸣了吗?”

钟一鸣一琢磨,也是啊,这赵台平时还真不怎么骂人的。据说北洋军阀时期,某军阀也是这么个脾气,提拔谁之前必要将其臭骂一顿,骂得越狠提拔得越高。一时间其军营里谁要是被莫名其妙地骂了,大伙都来热烈庆贺,非要人家请客喝酒不可。但钟一鸣马上又否定了这种猜测,自己何德何能入得了自视甚高的“第一牛人”赵原的法眼?能将目前这饭碗平平静静地端下去就算烧了高香,哪里还敢指望额外的什么恩宠!

车子在高速公路的下一个出口掉了头,然后往总部方向疾驰而去。半小时之后,钟一鸣出现在星河电视城那高大、豪奢得有些张扬的办公大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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