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头回望洛谦,他风轻云淡,优雅品茗,仿若置身事外,权当一名看客,竟毫无开口之意。
心静如止水,我淡看柳云的深究,温柔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来凑足十万两白银而已。”
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凉气充盈。
我眼含笑意,一一扫视过厅内人。
首先是龙傲天。
“去年秋,你与霜铃借入京城的三万两银子,如今霜铃尚未还回,堡内确无足银。”
而后雪君。
“扶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钱漏子,哪有什么存款!”
的确,雪君一向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存钱,是典型的月光一族。
最后是柳云。
“事关重大,我要考虑。”
柳云竟无笑容,反蹩起眉,想来是极为认真的。
我清笑道:“不敢劳烦各位为扶柳的事操心。云表哥,问一句,扶柳名下有多少存银?”
柳云眯起眼,缓缓说道:“柳儿妹妹几年经商,赚了七万三千一百九十八两五钱银子,再加上姑母留下的两万四千两,一共是九万七千一百九十八两五钱银子。”
洛谦依旧品茗,清茶泡开的雾气笼了他的眼。
“哦,还差三千两,”我温温舒笑:“先要麻烦云表哥取出我所有存银,剩下的不多,我可再想办法。”
柳云复甜甜笑起:“银两数目太大,一时难以凑齐,明日可否请柳儿妹妹具体商议一下。”
“那是自然,”我笑吟吟地望着龙傲天:“小妹,这几日可要讨饶二表姐夫了。”
当夜摆宴于破弩堡,只是大家各怀心事,气氛惨淡,草草散席。
而后随着破弩堡管事进了一个独门独院,百草居。初春北方还是犹如严冬寒冷,风杀杀的,草木凋敝,是没有冒出一丝绿芽的。可就在这荒凉之处,百草居的西北隅,簇簇盛开着深蓝大花,无叶只有怒放的花。花似浸透靛蓝染料,深蓝,蔚蓝,粉蓝,浅蓝,淡白,从花蕊至花瓣边沿,层层荡开,似水波逐浪。空中半轮月洒给了蓝花通透的清华,飘起明媚花香,却又夹杂着一缕说不出的苦味,当真是难以描绘的异魅,可偏又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的张望。
管事在前方提着灯,慢悠悠地说:“百草居是医邪公子与夫人的院子,平日里公子不许他人进入,公子喜好种植各种奇异花草,以观药性。如今表小姐暂住于此,最好不好碰触这些花草,因为老奴也不清楚哪些有毒?哪些致命?”
再看一眼诡异蓝花,移开目光,止住步,我浅笑道:“多谢管事提醒,时日不早,也请回歇。”
管事垂背,几声咳嗽:“老奴离去,表小姐安心休憩,若有不便,可再唤老奴。”
又是数声轻咳,管事弯腰渐远离,步子细索,却是毫无声响,只有一盏昏灯伴着他退出百草居。
我回身,见到洛谦清逸的背影单伫花田前,墨发随风丝滑,似锦缎裂开,搅乱了全身月华,仿若天地间,他与蓝花独占了满月清辉。
出神一会儿,我重重一叹,打破静谧:“洛大人,扶柳有话要说,可否单独详谈?”
洛谦亦叹气,却是轻若鸿羽:“外面太冷,身子容易受冻,还是进屋说吧。”
屋内只有一盏清油小灯,光线混浊,照在人的脸上,像是隔着一层油彩,朦胧的,看不真切。
我洒下几片茶叶在如玉白瓷杯中,从容淡笑道:“哥已写信告诉我,将十万两白银交与洛大人。只是银子数目太大,难以一时调齐,不知洛大人何时急用?”
洛谦眸深如潭渊,幽幽的,深沉无比,嘴角却溢笑道:“扶柳,你真让我意外,上官家的女儿,西泠柳庄的表小姐,握着江南几处大买卖。真不知还有什么令人称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