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见时(6)

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可能洛谦并没有瞧见质子,我强稳情绪,淡笑,走向角落的矮几,道:“不知丞相的答案如何?”

将军,一对佳人,第三问竟没回答。

“质子?”洛谦沉声道,他终是瞧见了的,我轻咬唇,闭上双目,心里排江倒海,该如何办呢?

和墨斋内一片寂静,窗外风吹过竹叶,浮起一层清香,沙沙地响。

过了许久,洛谦突然和悦笑起,笑声很轻,很柔,却充满整个屋子,“精彩的回答,上官小姐,果然好文采。”

我惊讶回首。

洛谦温和地笑,如沐春风:“如此才情,上官小姐定有一颗玲珑心,洛某也就直话直说了。上月我与大将军定下盟约,共图前程,可世事难料,为了顺利完成目标,迫不得已才让小姐下嫁。”洛谦停了停,眼角下垂,似有愧疚:“所以委屈上官小姐这几载春秋待在相府……”

我静静地聆听,不言,只弯着唇角,微微地笑。

“你不甘心?”他长眉一扬,透亮的黑瞳盯着我,眼波流出一闪而过的阴沉:“听闻出嫁前夜将军府内突然起了一场火灾,事后调查好像是有人故意纵火……”

“而相府一向安宁,我并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洛谦温润的瞳仁微眯,叹了一声道:“毕竟处理起来很容易伤了和气……”

若有若无的叹息,倒像是伤春悲花。

“丞相怕是弄错了,那天夜里只是丫鬟掌灯时不小心将灯油溅在了锦帘上,窜烧了半间屋。”我徐徐道,末了又添上一句:“爹当晚就将那名丫鬟逐出了府。”

“错了?”洛谦眼角余光扫了我一眼。

目似春水,却透着薄薄寒意。我站得极稳,盈盈而笑。

“人们常道,沙场上拼得就是一股狠劲,上官小姐出自将门果然深谙此道!”洛谦淡笑赞道,手指挑开了书桌上的一方锦盒,再望向我,温和问:“其实太过勇猛反而容易伤了自己,上官小姐还要坚持吗?”

锦盒里就只一枚小小的象棋子。棋子粗糙,帅字上的红漆凹凸不平,这枚棋临走前我将它塞入霜铃手中。帅,全国军中之统,大将军也。

原来霜铃久无消息,竟是被他掳了去,突然有些惊惧,可此时岂能露怯?我垂下眼眸,额前刘海挡住了半边脸,伸手取了锦盒中的帅棋,淡淡道:“她可好?”

“主帅无恙,士卒安好。”

在他的眼里,我是急于出逃的主帅,霜铃是协助而来的士卒。假若我不起波澜,霜铃也就安全。

到底是该庆幸霜铃没有危险,我重重咬了一下唇,将忿气泄完,才抬起头,眼眉弯弯一笑:“这枚棋还是丞相保管吧!”说罢,将棋子放进了他莹白的掌心。

红色的帅字,在他手心里翻转。

“多谢上官小姐割爱。”洛谦唇角上翘,笑意绵绵:“洛某鲜少下象棋,却也知道棋盘之中帅不离营,相不过河,是吗?”

我点头:“是这个规则。”

“楚河汉界,互不侵犯,对吗?”他追问一句。

我哑然,这也是我最想要的结果,原来我与他费尽心机求得是同样事。

他若是想做力鼎千斤的霸王,我会龟缩在江东一角:他若是想成开国帝王刘邦,我会避舍万里下东越。楚河汉界,就是这般隔绝,你自一方举霸业,我自楚河岸边冷眼旁观!

“大抵是这样,井水互不犯!”我脆声道。

他听了,微微一笑,墨色的瞳深沉下来。

“力拨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忽然之间,响起霸王临终之歌,隐隐有了四面楚歌的悲凉。虞兮虞兮奈若何!悲壮歌声如波浪,包围了和墨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