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据老板说,新来的市委书记正在追查白专员死亡的案子,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心里比我清楚!”
“真的?!”贾伟达刚刚平静一些的面孔一下子又变得煞白,声音竟然颤抖起来。
贾伟达的反应令石榴愈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其实她这句话不过是敲山震虎,白逸尘事件的底细她并不清楚。
身为于先鳌的养女,位居腾鳌集团“四大金刚”之首,又被老板作为接班人培养,石榴在公司内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人物。近一两年来,于先鳌授权她处理集团日常事务,大小事情基本都是她来拍板。但石榴隐隐感觉到,有些事情,于先鳌始终不曾向她交底。比如自己的身世,于先鳌每次都是语焉不详,有时候问得紧了,他便打着哈哈说,女儿,老爸不会把秘密带到地下去,该你知道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但现在你知道得太多,没有好处。问起亲生父母,于先鳌只告诉她,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就死了,而妈妈是俄罗斯人,生下她后便只身返回了俄罗斯。由于不了解内中的前因后果,石榴一度对亲生母亲暗生恨意,认为她无论有什么理由也不应该把自己的女儿扔下而远赴异国他乡。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她对母亲当年的无奈之举开始有了一定的理解。
石榴天性豪爽外向,看上去性格冷傲,敢爱敢恨,不像小家碧玉式的女孩儿那般多愁善感,似乎是个没有心计不藏私曲的人。其实这只是她的外表,私底下,她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特别是受命主持腾鳌集团日常业务以后,变幻莫测的市场风险,刀光剑影的商务折冲,尔虞我诈的人际交往,每一天都在磨砺着她的神经,使她一天天成熟起来,对社会,对人生,对亲情,都有了与普通人迥然有异的认识,这种成熟甚至超过了她的年纪。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石榴逐渐意识到,于先鳌虽然已经决定要培养自己成为这个商业帝国的女王,却并没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至少在心底某个角落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秘密不想让自己知道。譬如他与老大的关系,两人何以结成那样一种难以说清道明的离奇关系,这种关系始于什么时候,在这种关系中,彼此的利害纠结是什么,石榴左思右想也琢磨不透;再譬如白逸尘死亡事件,按说作为一个民营企业主,于先鳌完全没有必要关心这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但他却好像自始至终在跟踪着这件事的发展,而在石榴面前却又不肯表现出来。石榴记得哈苏莫来鳌宫索要四十万元买车钱那天,姜大明来了。于先鳌找借口把石榴支开,但石榴却在门外听到两人的对话。
姜大明说:“老大让我告诉你,还是想办法把姓贾的处理了为好,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于先鳌似乎不以为然,答道:“没有那么严重吧?我把他发配到那个地方,阎王爷都找不到!8号楼的事我和匡市长谈过,损失应该由市政府埋单,不过如果市长实在为难,那就记在腾鳌集团账上好了,不管多少钱,我都认了。等把这边的事摆平,过个一年半载,谁还记得追究他的责任?”
姜大明说:“哪有这么简单!老大说,新来的那个主儿盯上白逸尘那件事了!”
于先鳌笑道:“我看老大有点草木皆兵了!”
姜大明忧心忡忡的声音:“当初姓贾的在莫斯科时,可是他给白专员买的药啊!”
……
当时石榴就意识到,安排贾伟达偷渡出逃,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塌楼事故中负有首要责任,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于先鳌为什么也热心于这件事,她却想不明白。
此刻看贾伟达脸色大变,她知道这才是他心底最大的一块病。
的确,这是一个贾伟达不敢为人道及的秘密。一年前,贾伟达接到集团调令,由驻俄罗斯贸易代表处总代表任上回国担任新成立的鲸龙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一职,正在打点行装,忽然接到姜大明的电话,委托他购买一批药品和针剂。具体药名今天贾伟达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后来听说其中治疗糖尿病的药剂被转送给行署专员白逸尘,而白逸尘用着效果很好,还有意让驻俄商务协调办继续采购,当时他还有些得意。谁料时间不长便传出白逸尘因用药不当而暴卒的消息,事发当晚,姜大明把贾伟达找去,说是那批药有问题,他这个购买者恐怕难逃干系,出于对他的保护,姜大明要求他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贾伟达出了一身冷汗,连连点头,对姜大明感恩戴德。不过事后他反复琢磨,怎么也想不通用着好端端的药剂怎么突然会致人死命!他隐隐约约意识到,那些当官的之间在这起死亡事件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不敢把这个疑问提出来,只能按照姜大明的吩咐去做。本来一年多过去了,事情似乎已经风平浪静。可是现在如果真像石榴说的那样,新市委书记追查这起案子,那么那些人必然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假如的确是因为药剂问题导致白专员身死,那自己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姜大明那些人的为人,他们是不会出面替自己开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