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二十年代,现金充裕的美国人摆脱了低迷的市道、限制重重的交易规则、市场随时可能关闭的风险,投资的欲望再次被激发出来。
长期扮演债务国角色的美国,已转变为第一大债权国,因此外国债券成为当时投资人的首选,美国人连藏在破旧的席梦思床垫里的纸钞,都淘出来买了外国债券。
开个玩笑,如果有美国人给过世的亲人烧纸钱,也许都会虔诚地闭上眼念叨两句:到那边买点外国债券吧。
在这股投资风潮的感召下,各大银行、各类经纪公司纷纷跑马圈地、疯抢“蛋糕”:
为规避不允许国民银行承销、分销证券的规定,大通银行、国民城市银行和担保信托银行设立证券附属机构,在各地兜售巴西、秘鲁、古巴和智利的债券;
国民城市银行快速突进,在俄国、中国、阿根廷、巴西等地开设分行,争夺主权客户;
战后短短几年间,摩根公司、库恩-洛布公司的业务量就超过了英国老牌银行——巴林银行……
这场投资狂热,哈丁政府看在眼里,痒在心上,他们在等待时机对这股力量在政治上加以利用。
哈丁们狭隘地将外国贷款视为制衡甚至控制外国政府的手段,标榜自己信奉自由市场力量的共和党,却采取了比民主党更激进的社会主义做法:赋予外国贷款以半官方身份,享有否决贷款的力量。
在一次白宫会议上,哈丁向拉蒙特等华尔街银行家摊牌:“今后所有外国贷款,都要经过国务院、财政部、商务部的批准。”
国务卿休斯、财政部部长梅隆、商务部部长胡佛,这些影响着美国政治走向的大佬们纷纷随声附和着(其实哥几个早就在闭门会议上取得一致了)。
“总统先生,我向您保证,摩根银行可能进行的所有外国政府贷款,详细情况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向国务院报告。”拉蒙特屈服了,尽管千不情、万不愿。
战时协约国贷款问题上,拉蒙特与哈丁政府也发生了分歧。
杰克认为,协约国送到前线抗击德国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美国不过是些美元。协约国欠下的战争债务应该作为美国在一战中的贡献,对英国的资助,而不是贷款。
言之凿凿,语之切切。只可惜,理不直气不壮。
因为杰克提议注销的这些债务,全部是参战后美国政府提供的贷款,而不是摩根在华尔街组织的贷款。不是自己的钱,当然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哈丁拒绝了拉蒙特的提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回这些债务,美国的税收才能保持在低水平”。哈丁急于将陷入萧条的美国经济拉出泥潭,钱是一个决定性因素。
“注销债务是得不到人民的授权和拥护的。”国务卿休斯也没有站在拉蒙特的一边。在今后十几年中,每当向债务国逼债时,“人民”这个理由便会被一再提及。
“那么,英属洪都拉斯交给美国,来代替一部分协约国债务,您觉得如何?”老拉向休斯提出另一个方案。
“这个……基本上……很难。”
美国政府对协约国贷款持续施压的做法是缺乏远见的。最终,整个国际金融秩序陷入一个螺旋式下降的恶性债务循环圈之中。
美国催促协约国还贷,协约国加紧对德国赔偿款项的追讨,德国经济和金融体系则加速坍塌。沉重的债务负担,导致国际贸易停滞不前,西方国家关系裹足不前。一条破坏性极强的债务链条日渐绷紧,最后在30年代彻底崩溃。
“(哈丁)完全没有能力领导美国亿人民,从一战的阴霾和混沌中走向光明的。”拉蒙特被共和党上台后拒绝国联、拒绝国际事务、拒绝为战后欧洲复兴承担责任的行为震惊了。“他们只会对主权国家逼债,企图插足欧洲国家的政治格局。”
此时的美国如果能像拉蒙特所倡导的那样,出台类似于二战后的“马歇尔计划”,取消协约国债务,复兴欧洲经济,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邪恶轴心”,不会有慷慨陈词、唾沫横飞的希特勒,不会发生惨绝人寰的二次大战。
可惜的是,历史没有“也许”,无法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