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名花倾国两相欢(7)

立于丛丛佳木之后,德妃望着远处,忽而展颜笑了,“胧月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春日的阳光带着薄薄暖意,有透明的淡金色,拂过沉香亭四角飞起的碧色琉璃瓦,拂过丛丛雍容牡丹,细碎地洒在一对男女身上。

胧月好奇道:“这花的颜色怎么和早晨母妃带我来时不一样了?”

予漓一时答不上来,不免踟蹰。怡人握着胧月的手,温柔细语,“此花唤作‘美人面’,朝则深红,午则深碧,暮则深黄,夜则粉白,昼夜之内,香艳各异。岂非像美人面孔,一日多变,嬉笑怒骂,喜嗔皆宜。”

胧月知道怡人喜欢自己,抬手指一指她面庞,笑道:“姊姊便是美人面孔。”怡人面色绯红,胧月愈加不依不饶,“大皇兄说是不是?”

予漓微微含笑,“名花倾国两相欢。”

沉香亭畔牡丹芍药花开缤纷,衣衫轻盈拂过犹有余香。那股清甜气味,即便我与德妃遥遥远立亦能闻到。

芳草如茵,遗钿犹带落蕊甜香,郁郁芳芳,是方才怡人习舞时自云髻间落下的。予漓俯身拾起一枚,“是不是你的?”

怡人含羞点头,伸手取过。予漓道:“这花钿上的珠子倒贵重,只是式样是乾元初年的老样子了,谁给你的?”

“是庄敏夫人。”怡人愈加面红,嗫嚅着答,“妾身本就粗笨,戴什么式样的都不要紧。”予漓随手折下一朵“美人面”簪在她鬓边,“宫中不会为牡丹取‘美人面’这样风雅的名字,可是因为你,我会记得这花唤作‘美人面’。”他柔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怡人仰起姣好的面庞,含羞带怯,“殿下,臣女是今届秀女许怡人。”

牡丹雍容的花盘慵慵欲坠,每一朵的花瓣都重重叠叠如若绢绡轻盈,花香浮漾,染上了春衫裙裾,亦染上了相对而视的两人的面庞。

我唇角轻扬,对着一样笑意轻绽的德妃道:“许怡人真正乖巧。”

这几日细雨霏霏,空气里弥漫着带着花香青草气味的潮湿气息,大捧大捧的桃花沾雨欲湿,渐渐盛放到极致,透出欲仙欲死的缱绻奇香。我自仪元殿为玄凌送了枸杞桃花羹回来,豁然闻得这样铺天匝地的湿润香气,不觉闭目沉醉,却听得轻轻一声唤:“淑母妃。”

我睁眸一望,上林苑沉香亭侧,正是举伞独立雨中的予漓。

我温婉笑道:“殿下雨中赏景,颇有雅兴。”

他颇为踌躇,似有话要说。片刻,只道:“母妃可是从父皇处来么?父皇今日心情可好?”

“雨天人易烦闷,何况案头堆积如山。”

他赔笑,似有些担忧,“有母妃帮忙看阅奏章,妙语连珠,想必父皇不会烦闷。”

我见他欲语还休,不觉想起方才玄凌所言,“予漓这孩子这几日请安来得勤,总像有什么话要说却不敢说似的。”我当时便笑,“儿子来尽孝心皇上还犹疑,皇长子是纯孝之人。”玄凌一嗤,“朕倒这样想,只是见不得他那优柔寡断的样子。”

我抬头见予漓微锁的乌眉,其实他温和得有点懦弱的性子是很像他的母妃的。我正欲说话,一眼瞧见他擎着的伞是淡淡樱色底子的油纸伞,上面是疏疏落的写意山水,横刺里一枝玫瑰含露欲滴婉娈而出,极是动人。留心瞧去,那工笔手法偏于纤弱,并非宫中画师的手笔。

我心念一动,于是温言道:“皇上最近总夸赞你常去请安的孝心,说殿下是要成家立室的人了,懂事许多。”

他眉间一松,“父皇难得夸赞我。”他停一停,试探着道:“儿臣对选秀一事不甚了解,想请教淑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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