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凑上去,提过行李,急切地问道:“怎么现在才到啊?午夜的钟声都得推迟喽。”
“纽约机场大雪。对了,你怎么一个人?”
“不一个人,还有谁?这个时候拖上谁都是犯罪,除了影子。”
“那倒是。咱们去什么地方吃年夜饭呀?”
“放心吧,对得起你这二十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疾走。寒气扑面而来,他们的内心却热乎乎的。两人迅速上了车,砰的一声,将北京的冷空气都关在了外面。
车内是两个人的世界,暖气无声地流淌着。他们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十多年了,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近,这样真实而自然地靠近过对方。
段小若开着心爱的奥迪A8,在宽阔而冷清的机场路上自由驰骋,不太快,也不太慢,像是在用心穿越两个人的沧海桑田。偶尔有车辆掠过,他却一点追赶的心思都没有。肖胜男仰靠在副驾座上,看着温暖的路灯橘子一样闪过。
“饿了吗?”
“有点。”
段小若加大油门,车很快就进入了市区。四处火树银花、张灯结彩,充满帝王之气的城市在这一夜变得普天同庆、祥和欢腾。少时的年夜情形一下子涌进了肖胜男的脑海。虽然是70年代,但高墙大院里的年夜一样过得热闹。那些高干子弟们,总会在早早吃过饺子后,像猫一样上蹿下跳,在树上、墙角、胡同口冷不防燃上一串鞭炮,让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瞌睡虫撵得无影无踪。然后是玩扑克、比压岁钱,守睡到天亮。那时候的肖胜男确实比男孩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年的大年夜,她总是要被爸爸唤回去,多给上几块压岁钱,才肯上床睡去。
更小时候的记忆已不再真切。她只记得,5岁以前,她跟段小若曾一起过过年。那时候,还在H市某个老旧的院子里。两家大人在一起说着话,他们则跟着一群大孩子屁颠屁颠跑着。
想到这,肖胜男扑哧笑了:“爸爸说,你小时候可像个丫头了,文文静静,胆小如鼠。我却是个假小子,还保护你呢。”
“是吗?我怎么记得,总是我英雄救美呢?”
两人说着,车就到了国贸社区,在一个名叫紫檀阁的涉外公寓前停了下来。这是段小若的北京住地,肖胜男还是第一次光临。
“段总,新年好!”管家拉开门,深深一鞠躬,麻利地取下行李。
两人径直走入大堂,乘电梯而上。不到20秒,电梯门就开了。18—3,刚到门口,管家就提着行李疾步走来。
“段总,车已入库,行李放这里。祝两位度过一个难忘的除夕夜。”管家鞠鞠躬,退出了视线。
一进门,就是扑鼻的香味。肖胜男皱了皱鼻,连声叹道:“好香的腊肉啊!”
“你还记得腊肉的香味?难得难得。”
段小若笑着,将她安顿下来,又保姆一样张罗着饭菜。肖胜男睁大眼四处打量,满屋檀木家具、极品沉香,做工考究。
“比以前有品位多了。”她不禁赞叹道。
“这叫芝兰之室,低调奢华。”段小若腰系围裙,挥着锅铲,一副家庭主男的滑稽相。
肖胜男忍俊不禁:“确实低调,不知道你还留一手,是不是金屋藏娇啊?”
段小若顺手在灶上抓了一把:“是啊,藏了不少辣椒呢。”
说笑着,没过几分钟,就七八个菜上桌了。全是那些老得不能再老的味道:炸丸子、猪肉炖粉条、烤鸭、腊肉、香肠、火腿、老菜根……没有一样不是肖胜男从小眼馋的。而一瓶18年陈酿的女儿红,更是醇香扑鼻,温润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