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集馨捐监时还差点出了意外,因为他带来的银子被一个亲戚借走了,对方竟不肯还,几乎误了捐监大事,幸亏他的当卫千总的兄长恰好押运漕粮到京,才帮他垫付了捐监的费用。道光二年七月,张集馨捐监、印结等手续办理完毕,八月便参加了顺天府的乡试,结果高中黄榜,成功晋身为举人。
但在接下来的会试中,张集馨榜上无名,只好继续留在京城读书。这时候他找到了一份当塾师兼抄抄写写的工作,月薪七两银子,生活总算有了着落。但三年后的会试,他再一次名落孙山。在清代,举人也可直接授官,这叫“一榜出身”,远不如“两榜出身”的进士腰板子硬。所以张集馨一边铆足劲继续考进士,一边接受礼部(教育部)安排,到一处国立学校当教习,一般教习期满,就可以当个七品知县。在礼部报到时,张集馨还被办事员索去二十多两银子的手续费。
道光九年(1829年),正是张集馨而立之年,他第三次参加会试,这回总算中了,成了新科进士,在复试、殿试、朝考中均成绩优异,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是帝国的储才机构,翰林学士被视为“清贵”之官,虽然没多少权力,但前途无量。
至此,张集馨总算拿到了一张响当当的官场入场券。为着这张入场券,从张集馨入京捐监算起,他整整用了八年时间,如果从他五岁开蒙算起,则用了二十五年时间。二十五年寒窗苦读,这中间付出的心血、精力姑且不计,我们单来计算经济账,而且只估算与求仕相关的支出,居京的生活用度则略去不计……
根据张集馨的记述,他在五岁之后、二十六岁之前,一直有请老师授课,我们按平均每年支付给塾师的束修为四十两银计算,二十一年下来,大概需要八百多两银子,即使扣除了中间几年因借读于亲戚家塾、学费有所减免的因素,张集馨为接受教育而投入的本钱也应该有六七百两吧。加上捐监一百多两、交印结银几十两、被礼部办事员索去手续费二十多两,再加上张集馨没有记及的其他支出,比如拜谢座师、应酬同门等费用,合计起来,至少也有一千两银子了。这笔钱,到了光绪晚期,足够捐一个知县、五个县丞。
日常应酬的开销
不过,一千两银子的初始成本,与张集馨入仕后为维持、增持其权力值的后继成本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集馨在翰林院当了六年京官,三十七岁时开始外调地方,历任山西朔平府知府、陕西督粮道、四川按察使、甘肃布政使、直隶布政使、河南布政使、福建布政使等职。他并非投机钻营之辈,不过也人情练达,官场上该有的人情应酬,他都能随俗,该请客就请客,该送礼就送礼,连他自己也承认:“应酬不可谓不厚矣!”
我们来看看官场应酬的开销究竟有多大。张集馨在福建当汀漳龙道台(汀漳龙地区一把手)时,闽浙总督颜伯焘被革职,带着家眷、兵役、随从等三千多人浩浩荡荡打道回乡,途经漳城,当地为了招待这位前领导人,既备酒席,又请戏班卡拉OK,还送上“程敬”(以路费名义送出的礼金),共花去一万两银公款。一名已革职官员为什么能得到如此优待呢?这可以用隐权力来解释:颜总督虽然已去职,但他经营的权力网络还留在官场上,还能对官员的仕途命运施加影响,人走茶未凉,地方官们自然不敢稍有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