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没见过面的许副县长,在我的脑子里有了一个粗粗的轮廓。
我们停止了有关计划生育的采访,转而对“李珍事件”进行调查。我想把这件事搞清楚,如果一位副县长真像她说的那样,是不可思议的。
我和阿依先去了李珍的住所。那是一栋小区建筑的三楼,装修很上档次。看得出,那位许副县长曾经是把这里当做家的,用了很多心思。客厅有一横幅,上书“大道无形”四个大字。一看题款,是一位省城名流的墨宝,还有“赠维舟先生”字样,许副县长的名字原来叫许维舟。
李珍很客气,连声招呼:“李记者请坐,阿依小姐坐。”随后为我沏了上好的龙井,又为阿依端来咖啡,显得彬彬有礼。这时的李珍有些神秘,见她住在这个看上去很华丽的地方,不由让人觉得,浮华背后布满谎言。
如果不是许维舟有了二心,他的这位如夫人倒还有点富贵气象。如果不是一脸凄楚之色,李珍是漂亮的。阿依望望我,她的意思我懂,大概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把这些事都忙完了,李珍转身进内室取出一本像册,挨着阿依坐下,“你们看吧,这就是维舟。”
照片上是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士,魁梧、富态,像个大干部。照片上的许维舟站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挥起右手,微微散开五指,正在向广场的人群挥手。可惜是一身西装革履,不然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我听了李珍对许维舟的称呼,不由一怔。“维舟”两个字,是爱称,看来她对他还抱有一线希望。我说:“看看,天安门城楼是多么神圣的地方,现在也允许游人上去照像了。”
李珍翻到另一页,脸上泛起了母性的微笑,“你们看,这就是敏敏。”
“你和他没有合影?”我取过像册,往后翻着。
“从来没有过。”李珍摇头,看到我们怀疑的目光,急道,“难道你们不相信?”
我说:“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凡事都要有证据,我们总不可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吧?”
“可是他已经把敏敏弄丢了。”李珍说着说着就哭了。
“你别哭呀。”我最怕见女人哭了,一哭,便六神无主。我的样子大概很好笑,我看见阿依笑了一笑,便示意她不要笑,人家哭得正伤心呢。
“敏敏,敏敏是怎么弄丢的?”阿依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望了望客厅的陈设,哽咽着说:“那天我送他去了幼儿园,中午去接,就听幼儿园的阿姨说,已经有人先我一步把敏敏接走了。”说完,目光呆滞地望着我,好像是我抱走了敏敏,又好像我能够把她的敏敏找回来似的。
阿依用手轻轻拍着李珍的背,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
我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方步,视线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鱼缸那里。鱼缸里的热带鱼看上去很自由,或停或游,享受着人工制氧带给它们的舒适感受。
阿依像想起什么,刚要说出来,似觉不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我问她。
“肯定是他让人弄走了……”阿依还算明智,没有指名道姓。
“证据呢?”
“……”阿依答不上来了,“如果有证据,事情就简单了。”
我想了想,问李珍:“你和他是怎样闹开的?”
李珍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不会有人相信,我和他的矛盾只因为一个梦。”
阿依很吃惊,“一个梦?”
“是呀,你不要看他冠冕堂皇的样子,他这个人迷信得很呢。”李珍这时的口气有了异样,又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了,“有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跟了别人……可能被自己气得没了睡意,他把我摇醒,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便狠狠地弄我……”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阿依,似乎觉得在一个还未结婚的女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不应该,故意留下空白,让我们自己去想。
李珍又道:“看见他那样粗暴,我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那晚,他在我身上把自己搞得很累。事后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变着法子折腾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才把梦说给我听。我真是哭笑不得,先是赌咒发誓,后来又宽慰他说,都有了敏敏,我还会怎么样。他没说什么,但从那以后就不上这里来了。”
阿依听得面红耳赤,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我去县政府门外等了他几次,好不容易等到了,他把我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样子很凶,警告我不许再找他。我哭了,我说我19岁就跟了你,不找你我找谁?后来我又抱着敏敏去找他,希望他看在儿子的份上,没想到情况更糟……”李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