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两艰难(5)

这让王曾们也头晕,多年的老同事了,实在有点怕,鲁鱼头之前是真宗朝里有名的谏官,根据太祖武德皇帝定下的规矩,他的任务就是随时随地口吐莲花教训朝廷里的大臣,其火力之猛有时都误伤到皇上,可赵恒也没办法,因为气归气,人家有理,皇帝也只好在办公室里签字留念。

一座屏风上有赵恒的手书“鲁直”二字。

这样一条完整的食物链就己经做成,从小皇帝开始,依次是有事询问王钦若――经过王曾的考查――经过曹利用审视――如果一切正常,最后再由鲁宗道挨个狠狠瞪一眼,看他们是否心虚有愧,再没事,好,可以颁布命令,签发执行了。

以上看看,是不是天衣无缝了呢?不,仍然不行,刘娥继续审视周围的世界,还是觉得不够满意。

问题不在鲁宗道身上,此人不必别人制约,孔夫子的目光穿越千年射在他的身上,他比谁都会自我反省。刘娥担心的是小皇帝赵祯。

这个孩子总和王钦若泡在一起,不会变成赵恒第二吧。刘娥想起了四川老家的一句俗话――大户人家惯骡马,小户人家惯娃娃。看来得加强儿子的教育了。

这时要回顾一下赵祯当太子时的学习生涯。他的教室叫“资善堂”,位于皇宫的东部,是太子府东宫的附属建筑。那是一个叫学者着迷的地方,宽敞幽静,肃穆雅致,满院都栽着葱郁的林木,幽深的宫殿里摆放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橱,理想得非常超现实。

赵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他的师傅都是当时宋朝学识最渊博,品德最高洁的宿儒。代表人物有四位。依次是冯元、崔遵度、张士逊、孙奭。

其中张士逊以后是仁宗朝的宰相,他的事后面再说;崔遵度只教了一年,就去世了,影响有限;真正重要的是冯元和孙奭。孙奭,这是位三朝元老了,在赵光义时期,他只是位国子监的讲学,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被皇帝注意。

赵光义去视察,正遇上当时未满20岁的孙奭在讲《尚书》,在皇帝面前他条理分明毫不怯场,赵光义连连称赞,当场赐予他五品官服。

此后在真宗朝里,他建立起了学府领袖的声望。他凭的不光是才学,学无止境,在这一点上谁也没法宣称自己冠盖古今,孙奭让天下敬仰的是他的品德。赵恒拜神,在微弱的反对声中孙奭的声音最响亮,在经典的“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必不信。”之外,他更一针见血地指出“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春秋》警言),凡此种种,让他在历史中留下了鲜明的形象,哪怕他在政迹方面非常的苍白。

最后说冯元,他最年青,但很可能是最博学的。此人先是考中了进士,之后在朝廷选明经者补学官的分配中,把主官给吓着了。注意,当时他说,本人五经俱通,随便讲那个都成。

五经,原为六经,指《诗》、《书》、《礼》、《易》、《乐》、《春秋》。后来《乐》散失了,只留存下来一篇《乐记》,并入了《礼》,所以称为五经。通读它们并不难,甚至全背下来,一个正常记忆的人至多三五年间就做得到,但要命的是浩瀚无边的注解,那东西历朝历代无数人在添加补充再补充,单是一经就足以淹死人。

可冯元居然说自己五经俱通,而且当时只是个青年进士。

接下来的事让他成了宋朝人的骄傲,和以后历代学者的噩梦。主官当场出题,都是五经中的疑难杂问,冯元清晰解答,畅如流水,真正做到了“达者一以贯之”,让全场人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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