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机变(10)

我说:“你以前的行为属于蔑视判决,人家又顶上了市委书记的压力,当然要做个样子给别人瞧瞧。至于他们能不能帮上忙,还要看你以后需要人家帮什么。”

他盯着我问:“比如——”

我说:“比如说,等你出来以后,可以考虑用一些资产来抵债,但前提是,要由评估机构,将资产的价值评到你所欠债款的额度……”

我说得有点吞吞吐吐,因为他除了还有几栋楼之外,手头恐怕没什么别的资产了。而那些商品楼肯定没法动,上面还顶着银行的贷款呢。难道让他卖自己的办公楼?

却见伟东忽然眉开眼笑,一时间几乎令我以为他精神失常。又听他大叫老王快过来,老王忙吐掉嘴里的烟头,疾步跑到铁栏杆前。只见伟东拉住老王的手,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老王先是一愣,马上也欢天喜地起来,竟是拍着大腿满地直蹦。

我当然莫名其妙。伟东也不解释,只是冲我们摆手道:“我看这事可以马上去办,你们回头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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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老王脸上继续绽满奸笑。随后把我拉到西北全羊馆,让老孙头把酒菜摆上,才对我细说端详。

只听他先是冷笑两声,慢慢道:“罗教授,有个事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呢。就在伟东被拘留的前几天,那个老房,又落到我手里了!”

我顿时瞪眼,继而跳起来:“你们一直都憋着这一手,对不对?”

他只是冷笑不止。

原来,自打被老房骗后至今的这半年间,伟东一直在与老王共同演绎着一出卧薪尝胆。

先是解散公司。尽管公司其实也早该解散,伟东自己的生活费都成问题了,哪还有闲钱养人。偶尔找点活,还得躲着银行,感觉简直有点人不人鬼不鬼。于是,伟东最后跟下属们吃了顿饭,慷慨倾诉一番,外带鞠个躬之类的,不用问,现场气氛给整得挺悲壮。好些小兄弟激动得直掉泪,连声说,跟大哥这两年没白混,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为人,将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大哥还有用到小弟的时候,小弟一定万死不辞。结果,这场酒最后喝成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

酒后,伟东给了老王点启动资金,让他到下面县里注了个小公司,自己孤家寡人,留守在办公楼上。其实他只给自己留了一个办公室,别的房间都租了出去。转眼间,楼上楼下立即热闹非凡,有外地公司的办事处、复印打字的小门头、保险公司的临时分支机构、杂牌传销组织的窝点,以及多个微型皮包公司。每天走过这些忙碌小商人的门前,伟东便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那年月,自己终日都精神抖擞,见客户永远激情万丈,为点小事就能没白没黑地跑,而且最奇怪的是,回想起来还似乎从不觉得累。而今天呢,每天闷在那张破板台后抽烟,啥事不干都累,到了吃饭时,能喝酒的伙计也少了,常常是泡到全羊馆里,弄瓶白酒,拉过老孙头来对饮。酒后不免再到附近的洗头街上转一圈,找个小姐打上一炮,然后回到自己的高价房里昏昏大睡。第二天基本不吃早饭。

后来,尽管开始跟徐市长有了接触,但呈现在外人面前的伟东,仍是一副破帽遮颜过闹市的模样。何况,来自政府的项目急不得,在很多时候,可以做的只能是等待。

与此同时,他跟老王一直保持着谨慎而频繁的联系,差不多等于地下党接头。公开场合,两人再不见面。甚至在外人面前,伟东还会做出一种“别提这个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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