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露。
素菀披衣起身。她原本就没怎么睡着,心里又担着事,窗户刚透进点晨光时,就从浅眠中醒了。
忽听到睡在西铺的绮容轻轻“噫”了一声,素菀以为她醒了,忙走过去,却见她双眉拧作一团,人却犹自昏迷着,伸手探了探额角,似乎比起昨晚又烫了些许。素菀叹了口气,帮她掖好被角,又给她换了条毛巾敷上——看她的病情,只怕熬不了几天了,如今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如此。
想着跟自己同住一屋的原本还有两个宫女,三个月前被调到了别的宫院,现今就只剩下了绮容,再往后,也不知会否又有新人进来,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在这宫里呆了一年多了……
见绮容一时半刻间还不致有事,素菀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了住所。她们住的这个角屋靠近沁香园的东角边,所在的小院统共不过七八间房舍,正堂和里屋住的是几位管事的姑姑们,其他的廊间脚屋住的都是与她一般的粗使宫女,平日专负责给沁香园里的花木进行灌溉培土、除草捉虫、修剪枝叶等等。
出了小院,素菀先跑去查看园里的花木,昨夜这么一耽搁,后来急急返屋,便没再去管这些花花草草的。一番检视,所幸花木损折得不是十分厉害,这才略略放心,见天已大亮,便往膳房走去。
按照宫内的规矩,粗使婢女们的一日两餐都是由自己去膳房领取的,只有那些品阶较高的宫女才有底下的小丫头们代领,至于各宫主子们的贴身宫女,因自己宫内多设有小厨房,多半是不用外间的膳食的。
膳房里各处的宫女太监们已到了不少,角落里有几人聚拢一处小声交谈着什么,其中有一人眼尖,看到素菀朝这边瞧过来,忙使了个眼神,围着的几人立即散了开去。
虽则如此,素菀仍是听见了不少,练武之人的耳力原就比常人要好一些,况且她本就存了心思打探昨晚的事,因而尽管这几人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没逃过她的耳朵。
她细细想了番,心下已明白了几分,难怪昨晚沁香园里会这般光景,她脱身回屋不久就有管事太监领着侍卫到院子里来排查,现下看来昨晚宫里闹腾的恐怕还不止沁香园这一处。
偷了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子劳师动众?先是昨晚几乎把整个王宫给翻了个底朝天,今早一路上又碰到一队队的侍卫来来往往,细细盘查宫人,还要封城家家户户地搜查……
也不知昨晚那人能否顺利逃脱,他……究竟是何身份?想起昨夜笼在一片黑暗中的那一双冷冽黑亮的眼睛,素菀心头仍不自禁地微颤。
不再多想,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取了早饭,又给绮容端了碗米粥,她便又低着头出了门。在宫内呆得久了,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时时提醒自己低头寡言:素菀,你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你肩上担负的可不仅仅只是你自己的一条性命,还有那成百上千条亡魂的期望,他们可都睁着眼,在天上看着呢!
待她回到小院,端着简易的藤制食盒,刚要踏门进去时,就被人叫住了。扭头一看,是沁香园花木班的管事孙姑姑,正板着脸招手让她过去。
素菀忙快步走到跟前,恭谨地侍立一旁:“姑姑有何吩咐?”
“你还有心思吃饭!我问你,园里的花怎么样了?”孙姑姑四十左右的年纪,黄胖而矮,嗓门却是天生的洪亮,说话颇见威势。
素菀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回姑姑,我一早去看过了,大部分花木都还好,只有少数损了点儿枝叶,那两株姑姑特地关照的名贵兰花,因植在背风处,所以情况也尚好,只需略作些调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