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振华跑出理发店,严淑英也跟着跑了出来,从背后叫住了谢振华。
待谢振华站定身形,转过身,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假笑,严淑英并不发恼,对谢振华指了指理发店旁边的咖啡厅,说,“侬去那等阿拉。”
严淑英当面严肃,转过身却是莞尔一笑,心中暗喜,原来伊不是憨大!
平日里叫谢振华憨大习惯了,今日见谢振华主动愿意表示亲近,方悟出这连日接触下来,身边的这个憨大不憨,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花痴!想哪去了?
严淑英在心内鄙视起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既然上面的人乱点鸳鸯谱,要将他们二人送作堆。管他假戏真做也罢,还是真戏假做也罢,只要喜欢上一个人是真的,那就成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城市里从事地下斗争,既然随时可能牺牲性命,为何就不能在感情上,对自己宽容一些呢?
一瞬间,她又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严淑英自小远离母亲,随父亲在北方经商。少了母亲的管束,江南女子的婉约,她是没机会见识。北方男子身上才有的敢爱敢恨的性格,在她身上却是扎了根。成年后,她随父亲回到上海,甫一出现在社交场合,那些好逑的君子,不是没想过与她亲近,却慑于她的性格,皆采取了避而远之的态度。
到后来,竟造成这样的境况,本是窈窕玲珑女,却无人敢问聘。
如此蹉跎了几年,同龄的世交女伴都嫁作他人妇了,唯独她还待字闺中。家人着急,外人道是非,迫使她想要有所改变时,八一三淞沪抗战却爆发了。
没开战前不好嫁,开战之后,就更不好嫁了。
及至她意外认识丁雪娥,在丁雪娥撺掇之下,脑子一发热加入军统,她就更不能嫁了。因为戴笠说过一根针无两头尖,要一头磨尖了,专心对付日本人,不许儿女情长!
儿女私情都不能有,更遑论结婚了。
抗战救国事大,儿女私情事小,严淑英心中还是掂得清轻重的,但对这人的感觉来了,硬生生将之拒之门外,又是不智的。
管他呢,顺其自然吧!
短短数秒之内,严淑英心中有了定案——不给自己留遗憾!
做完头发,严淑英将谢振华从咖啡厅里叫了出来,对谢振华方才出的洋相只字不提,只是问谢振华,是否愿意陪她去拜访几位世交。
谢振华不知严淑英是何意,心道,多认识些人,这不是什么坏事。
随即,欣然点头同意。
严淑英又问,那你我二人以何身份登门拜访呢?
谢振华未及细想,随口就答,就是现在的身份呗!
严淑英追问,哪种身份?
谢振华顿时语塞,他还真没勇气当着严淑英的面,将“夫妻”二字说出口,假的也说不出口。
话都递到嘴边了,还这么不解风情,这憨大真是木讷得可以!
严淑英没来由地生气了,扭头就走,眨眼间就将谢振华拉下了十多米远。
这又在莫名奇妙地置哪门子气哦,不可理喻嘛!
及至严淑英的背影消失,谢振华才领悟:她这是要挑开那层窗户纸哪。
窗户纸暂时没捅破。
渠有了,水未到。
说白了,时机不到。
严淑英暗里满心欢喜,拖着谢振华去几个严家世交那里认门。
还未进门,就给人家打了回票,不见!
一个人见不到,还可以理解。
多人见不到,就不可理解了,定有蹊跷。
又去一家,还是吃闭门羹,严淑英一把扯住负责通报的门房,问:“你家主人为何不见我?”
门房闪烁其词,支吾半天,拒不说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