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王宫的内宫宫门,就需要下车步行,嬷嬷拉着我的手穿过重重回廊水榭,绕过姹紫千红的花圃奇葩,在一处偏僻宫室门前,朱漆大门已显斑驳陈旧,门前高高挂着的两盏琉璃八宝宫灯在黄昏的风中无力飘摇。
大门已被打开,迎上前两位十四五岁的侍女,齐齐低头向我拜道:“奴婢绿珠,奴婢红袖,参见公主殿下!”
提起长长的曳地泛白的裙裾,我慢慢的走上前,仰起头静静打量着她二人,傲然道:“都起来吧!”
绿珠和红袖两人极为恭敬的叩首起身,退至大门两旁将我迎进院内。
院子里新植了几株各式花草,四下的回廊门庭虽是极为陈旧,倒也是打扫的干净整洁,嬷嬷对绿珠吩咐道:“公主今日一路行程颠簸,你们两人先下去准备一些热水。”
氤氲的温热水气中,嬷嬷略显粗躁的手指在我娇嫩的皮肤上轻轻搓洗着,从小在离宫的日子,我从未见过洗澡原来也可以有这么多花瓣浮在水面上这般神奇的事,心下欢喜,我调皮的上下拍打着那水面上飘浮的五彩花瓣,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眼睫,嬷嬷的衣裳上早已水迹斑斑。
她苍老的眉眼间却是温煦的笑意,转身取来一张素白的罗巾将我从水里抱起轻轻裹上,我乖巧的靠在嬷嬷怀中任由她将我抱回寝殿,空荡的大殿里,青铜烛台上燃着明晃晃的通臂巨烛,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雕花鎏金香炉里燃着好闻的熏香,轻暖的棉被盖在身上很是温暖,我安静的闭上眼,手指却紧紧抓着嬷嬷的衣角,声音细如蚊蝇,“嬷嬷,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月色下,我靠在她的怀里仰起头看着窗外璀璨的星空,那浩瀚的银河两端牛郎星和织女星遥遥相望。
嬷嬷温声道:“王母娘娘就用头上的银簪划出一道银河,将牛郎与织女生生分开,牛郎和织女从那以后只能隔着银河相望,后来,他们的感情感动了鹊仙,于是每年的七月初七的那一夜,就会有许许多多的喜鹊争相飞去银河搭成一座鹊桥,牛郎和织女就在那鹊桥上相会,一直到今天……”
我看着夜空中漫天繁星,忽然开口,“母后说过当年也有人给她讲这个故事。”
嬷嬷一怔,许久才失笑道:“是啊,皇后娘娘当年心气甚是高,一般男子岂可入眼,却独独……”
我的眼帘渐渐阖上,嬷嬷的声音零零碎碎的拂在耳边,混沌不清……梦里,母后身上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淡紫色曳地长裙,裙裾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玉兰,随着她婀娜的脚步轻轻摇曳,母后站在离宫破败荒凉的回廊下,迷离眼神直直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苍白的手指拂在朱红掉漆的廊柱上别样刺眼!
她口中喃喃念着,“他怎么还未来接我?怎么还未来?”
年幼的我惊恐攥着母后的裙裾,仰头小声唤道:“母后,母后,这里好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母后笑容一暖,优雅的弯下身,冰凉的手指按在我脸颊上,语声无比的轻柔魅惑,“弦歌乖,我们在这里等你父亲来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以后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吃苦了啊!”
我似懂非懂的眨着眼,“可是宫女们说父皇永远不会让我们离开这里呀。”
她眼眸里霎那间逼出嗜人的恨意,握住我肩膀的手指也蓦地攥紧,咬牙一字一句道:“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昏君,不要给我提起……”
肩膀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母后长长的,灰白的指甲深深嵌入我单薄的衣衫中,皮肉一阵疼痛,我痛的大声哭起来,母后仍在尖利的咆哮,“你给我记住!”那力道不减分毫,愈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