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觞(8)

两个人离开这所旧楼以后,就近找了一家洗浴中心,进去冲澡。洗干净以后,两个人躺在单人床上脸对脸说话。而罗伊因为昨晚光着身子坐在水泥地上,此时已经感冒了,她不停地咳嗽着。

“要紧吗?要么我出去给你买点药?”马家驹问。

“不要紧,甭买药,是药三分毒。”罗伊说。

“昨晚的事咱们是不是应该报警?”

“我看还是慎重点,因为对方了解你和我的底细,咱别弄巧成拙。如果彻底得罪了他们,咱们就永无宁日,再没好日子过了。”

“最近我借了宁海伦很多钱,你能不能借我一些,先还给她?现在我住在她的店里,再欠她那么多钱,有点说不过去。”

“要多少?”

“二十万吧。”

“好,明天我给你一个银行卡。”

马家驹跑到罗伊床上去了,搂住罗伊深深亲吻。罗伊热烈地回应。站在远处的一个服务员赶紧走了过来,拍拍马家驹的肩膀:“喂,先生,这里是不允许拥抱接吻的!”

“没听说过!谁家的洗浴中心管这些?”

服务员见制止不了,便把手里的对讲机举到嘴边说:“经理经理,我是三号服务台,这里有人拥抱接吻!”

对讲机里传来很大的回声:“按规定办,罚款五千,不行就报警!”

罗伊使劲推开马家驹说:“算了算了,咱别找麻烦,咱走吧!”

两个人气哼哼地站起身下床。服务员也不阻拦,离开他们回到原处站定,看着他们。

换好衣服,出了洗浴中心,罗伊又抱住马家驹亲了一阵,然后说:“咱们各自打车回去,不能坐一辆车。回去后什么都别说,今后有漫长的日月等着咱们度过。坚守彼此的承诺,一直到老!行吗?”

马家驹眼里含了泪水,荧光闪闪,说:“我听你的。你几时拿来银行卡就打手机叫我。”

他把手机号输进罗伊的手机。然后各自打车走了。转天中午,马家驹接到一个短信:

“在宁海伦的店里等我。”

马家驹逃出来以后,转天上午就回博物馆继续主持他的红色文物展出了。对来访者依旧笑容可掬讲着父亲的故事。接到罗伊的短信以后,便急忙回到古玩街宁海伦的店里。此时,罗伊已经等在这里,她把一个信兜交给马家驹,咳嗽着说:  “我借你的钱还给你。昨晚回到家以后老公审我,问我一宿不回家去哪里了,打手机也不回,是不是找小白脸去了?我告诉他,我和朋友喝酒喝多了,就在洗浴中心待了一天一夜,没敢回家。可是,老公不相信,用疑惑地眼睛看着我,还威胁说:你可别让我抓住!你瞧,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罗伊真真假假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让马家驹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不太好。马家驹心里滚过热浪——这个女人其实是个好人。是个无辜的人。虽然有些贪财,而现如今在古玩街还找得到不贪财的女人吗?大家在名正言顺地赚钱奔小康,贪财不正是前进的动力吗?一时间马家驹对罗伊嫁给年长二十多岁的张先令又感觉可以理解。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确实已经弄假成真,真真切切地爱上罗伊了。只是这种爱分明十分危险,等于玩火,玩火者必自焚,这一点他非常清楚。看着罗伊窈窕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他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这时,王广林子来找他,在他耳边诡秘地问:“哥们儿,得手了吗?”

马家驹斜了他一眼,狠狠地来了一句:“得你妈那X!”

王广林子一把揪住了马家驹:“你小子骂谁呐?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打你个满地找牙!”

马家驹撇了一下嘴:“我骂罗伊,骂我自己!”

王广林子松开手,脸上的怒气也稍稍缓和,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警告你小子,我是看你可怜才来帮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干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事!”

王广林子说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悻悻地走了。

马家驹去银行划了一下卡,里面果然有二十万。他蹲在银行门口就又潸然泪下了。心里一遍遍地说:“罗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回过头来,他把欠宁海伦的钱全还上了。

宁海伦问他哪儿来的钱,他笑笑说:“这你就甭管了,拆东墙补西墙呗!”

宁海伦说:“那你何苦啊,我又没追着你还账,你急什么啊?”

蓝海电视台在报道了博物馆展出红色文物以后,受到省里的重视,省博物馆提出,给马家驹一笔钱,让他把这些红色文物转让给省博物馆。马家驹想了想就答应了。宁海伦知道以后唏嘘不已,说:“这些东西展出以后继续存在我这儿有什么不好?我又没催着你搬走?这些东西早晚也会升值的,那时你再卖个好价钱多好!你急什么?”

但马家驹和马齿苋不一样,他对这些东西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再说,他也想开了,既然那些东西是有价值的,与其存在自己手里深藏不露,不如送给省博物馆供让更多的人参观,省得自己为保管问题天天殚精竭虑的;存在宁海伦的小库房里就算宁海伦没有怨言,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况且,这个展出一石二鸟,既摆平了罗伊,又为为老爸马齿苋挣回一些面子,已经完成了使命不是?

于是,展出结束,马家驹就把所有的展品都作价送给省博物馆了。为此,《艺品周报》又做了报道,说马齿苋的后人高风亮节,一定程度上为买田黄石打眼的马齿苋挣回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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