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2)

沈月娟“吱喽”一口又掫了一杯,不以为然道:“男人女人都一样,高兴的时候就喝两杯!”

结账的时候,两个人你争我抢,最后是魏雨缪买的单。

回到蓝海以后,魏雨缪先是在自己的店门口立了一块牌子“田黄石有货”,他想让古玩街的人们知道,他魏雨缪不是吃干饭的,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淘来了真品田黄石,要大长自己的士气;再者,他就给《艺品周报》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在咱蓝海也有田黄石了!如果《艺品周报》报道了这条消息,他就一定要请他们喝酒,因为这等于为他造势,他下一步的打算是用田黄石参加蓝海拍卖公司的秋拍,制造舆论有多么重要的道理他当然明白!

《艺品周报》的一个叫齐有为的编辑,接到电话以后立即就赶来了。这是个四十来岁,留着齐耳长发,两鬓已见白丝,有那么点艺术气质的中年人.他骑了一辆处处哗啦哗啦乱响唯独铃铛不响,连锁和车梯都没有的破自行车。他来到魏雨缪小店的门口以后,随手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就抬腿跨进了小店。

魏雨缪热情地与齐有为握手,连夸他来得快。谁知齐有为说了这么一句话:

“快什么快?接到电话以后我整整骑了四十分钟!跟走着来的速度差不多!就因为我那条破驴不给使唤!”

魏雨缪一歪头便看见了门外躺在地上的破自行车,心里立刻明镜似的,便立下保证:

“齐老师,明天我就给你淘换一辆新‘悍马’来,你骑着破驴来换吧!”

齐有为一点不脸红地答应:“我可真来呀!”

魏雨缪拍拍齐有为肩膀:“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么?”

两个人这才坐下来观赏、点评田黄石。齐有为的确很有才,铺开纸笔就唰唰唰写了一篇报道,接着,就用数码相机从四个角度给田黄石拍了照片。

齐有为走了以后,魏雨缪赶紧到电动车专卖店花了2480元买了一辆悍马牌电动车,推回来放在店里,等着明天齐有为来了推走。魏雨缪当然不傻,这个账他是会算的。只要造势造得好,这块田黄石在拍卖会上多拍出十万八万像玩儿一样!

转天,齐有为送来了一沓《艺品周报》,新报纸夹着彩页,新油墨散发着幽香。两个人约定了喝酒的日子和时间,齐有为就推说太忙走掉了。当然,骑走了新悍马电动车,把那辆破驴扔这儿了。而且,还捎走一个“压柜台”的康熙年间的铜胎画珐琅花卉纹鼻烟壶,而这个鼻烟壶是魏雨缪花了四万八从一个朋友手里匀来的。齐有为点到这个鼻烟壶的时候,用“心惊肉跳”四个字形容魏雨缪当时的心情毫不过分。但他明白,他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牙掉了咽到肚子里,胳膊折了褪尽袖子里,理应如此。

当他翻开报纸,看到田黄石的照片果然照得非常清晰,色彩也不失真,一共登了两张,文字报道约莫有五百字。而文字下面,有一行齐有为的钢笔字:“如果发这么大篇幅的广告,至少要两万八。”

魏雨缪一阵苦笑:谢谢兄弟,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愿我吃了小亏能占个大便宜!

这时,马齿苋背着手远远地走过来了。自从退休以后,他每天至少要来古玩街走一遭,有时候还要走两遭,甚至走三遭。他这辈子与真假古玩没少打交道,与那些东西简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撕扯不开的关系,让他一天不看、不想那些东西,简直不可想象!而那些东西没有一件是自己家里的。他的家里不存古玩。他怕落嫌疑。当处长的时候,局里对他们文物处有明确规定:不允许染指古玩掌眼、倒买倒卖。既然如此,他家里连摆都不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何必落那嫌疑呢?但他并没有廉洁到连一次工艺品也没收过。他确实曾经收到过别人送的元代瓷瓶和明清字画,但他转手就让儿子卖掉了,卖了多少钱他根本就不问。甚至连那些瓷瓶和字画是真是假他都不问。因为,他不曾帮助别人赚过大钱,人家怎么会送他值钱的真品?所以,上级领导或同事朋友去他家做客,一点“文物处长”的痕迹都找不到。当然,这也免不了会听到闲话,有人就说他玩儿得好,手段高,拿“黑耗子白耗子,逮不着的耗子是好耗子”这话损他。对这话他莞尔一笑,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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