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拘留所其实是个督促措施,如果在不长时间里马家将欠账一一还清,马家驹就会放出来,否则,就要判刑。诈骗五百万的标的,要判多少年?拘留所的人告诉过马家驹:无期,或二十年。消息一经传回马家,马家立刻乱了阵脚!马家驹的母亲血压一下子升高到二百六,脑中风住了医院;马齿苋强力压住阵脚保持常态,坚持写完了《蓝海市收藏家协会章程》草稿,请古玩圈一个关系不错的年轻朋友核准、打印。其实,他完全可以去专门“打字、复印”的门脸干这件事,一般打一页顶多一块钱,但说不清什么原因他非要找朋友帮这个忙,也许就是为了显示他没被儿子的“诈骗案”所击倒,他要维持住他堂堂(曾经)的文物处长的面子,成心要让别人知道他的大将风度。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马齿苋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偶然地请朋友帮个忙,仅此而已!
问题是,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更何况不讲谋略的随意而行!虎视眈眈地紧紧盯住“收藏家协会会长”位置的绝不是你马齿苋一个人!把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太正常不过了!
周末晚上六点,中年男人主持的主题“Party”,正点在红帆会所开幕。从来宾的穿衣打扮、气质表情看,并不都是文化人,可以说五行八作无所不包。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有钱的商人或企业家居多,这从他们的脑满肠肥与华丽着装可以略见端倪。这些人,是惯于给别人“下套儿”的人,而当他们自己陷在别人下的套儿里的时候,却往往是不自知的。
按照惯例,大厅前台紫红平绒蒙面的台案上扣放着两个四方玻璃罩,玻璃罩上面神秘地盖着耀眼的红绸子,人们不知道玻璃罩里扣着什么。有人高叫了一声:
“张兄,今天你给我们备的是什么好菜?”
中年男人左手掬着酒杯,右手打一个响指,走向台案,唰唰两下,揭去了红绸子,蓦然间露出两件晃人眼目的古玩精品:一个玻璃罩里是蓝幽幽的高雅的元青花梅瓶,另一个玻璃罩里是一方田黄石坯料。真品元青花虽不多见,可类似的高仿比比皆是,所以,大家对元青花兴趣一般,夸赞了一会儿便把目光更多地集中在田黄石坯料上——橙黄色,七八厘米见方,有暗纹,既玉润天成,又稳重古朴。这么大体积的田黄石坯料真真难得一见!三十多位来宾,在宽阔的会所大厅里本不算多,但却全都喝着红酒、咖啡吃着点心,拥挤到这个玻璃罩跟前,挤来挤去看个不够。没人问是真是假。似乎也没必要问。而且,似乎有疑惑也没法问:假的能往这儿摆吗?那么,真的谁又见过?
中年男人一手掬着酒杯,一手拉过一个六十岁出头,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完全秃顶,而且光头顶在灯光下闪着亮的男人,缓步登上台案旁边的高台,笑盈盈地高声说: “诸位,看起来大家对田黄石情有独钟,好!就请文物处退休老处长马齿苋前辈谈谈这个话题——马处长,请!”
中年男人不是死恨马齿苋吗?怎么会请他来此助兴?这就是中年男人的心机和手段了。他要制造“落差”——我把你举得越高,你摔下来的时候不就摔得越狠?把马齿苋称作前辈倒是不算问题,两个人相差了十来岁么。
“不揣冒昧,我在此倚老卖老啦!”马齿苋先咳了一声。
高台下面的人群中也有人随着咳了一声。也许是受了传染,也许就是一种不服气。因为心性敏锐的马齿苋听出人群中的咳嗽声具有挑衅性。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蓦然感受到了这些目空一切的有钱人拿他这个退休处长简直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