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你到李叔的房里去,李劫也有话和你说。”梁东华伸长了胳膊,隔着傅杰帮他把车门打开。高档房车的内部开关和一般出租车的位置还有形状都不同,傅杰根本不会用。
老楼里静悄悄的,傅杰放轻了脚步来到了老管家李厚诚的房门外面。这扇他曾经怎么也敲不开的原木门现在没关严,里面的谈话隐约地泄了出来。
“……父亲,跟我回家住一段时间吧,这里……家里的环境要好一些。再说,小圆也想你……”傅杰听出来这是李劫的声音,他轻声细语地对他父亲说着话。傅杰站住了,这种时候不能进去打扰。
屋子里传出铁器轻微撞击瓷器的声音,李劫在给父亲把一丸中药在碗里仔细地挨开,李厚诚一直闭着眼睛躺着,不说话。直到李劫把一碗药都给他喂了下去,他才睁开了眼睛。“我不回去,我跟你都说过多少遍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只要我还活着,有口气,就一直在这儿……好了,你也忙去吧。带好我孙子,对小圆说,爷爷也想他……就这样吧,让我歇一会儿。”他只说了这几句话,就有些接不上气。
“那好吧,”李劫没法勉强他的老父亲,“父亲,你要按时吃药,要是明天不见好,我就来接你。这里终究没人专门照顾你。好了,我走了。”
李劫推门走了出来,他给父亲轻轻带上了门。守在门口的傅杰让他吓了一跳,他向傅杰点点头,示意先别说话,跟他走。他带着傅杰来到了厨房边上傅杰的小屋门前。
“就在这儿吧,我们进去聊聊。”李劫非常熟练地拉开了有老式暗锁的门,率先走了进去。进去后他坐在了那张小床上。
“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李劫环顾四周,他颇有感慨地说。“你不知道吧,这间屋子二十多年前就是我住的。”他看着傅杰微微一笑,“我离开这儿时,跟你现在一样大。”
傅杰拘谨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回答。“……这是我侄儿。这是读书真正读出名堂的人,大律师……有自己的律师行!”这是梁东华那天在后院喝酒时对他说的话。从那以后,他对老管家的印象都改观了。
“你叫傅杰?哪个杰?”李劫又问。
“木字加四点水。”
“杰出的杰?好,比我好。我叫李劫,可那是劫难的劫。”他苦笑了,“名字这种事情是说不清的,有时候真的会影响命运。傅杰你信不信?”
傅杰摇头,可不坚决。
“你不信?上次梁伯伯告诉你了吧,我是个律师,是专门跟各种各样犯了罪,出了错的人打交道的。按着老话说,那都是应了劫数,在劫难逃的人啊。”李劫叹气,他脸上一直与身上笔挺的衬衫长裤极为配套的正规表情松动了,一些无奈和疲惫浮现了出来。但这很短暂,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但他一时没了话说。
“李大爷还好吗?他是什么病?”沉默让人尴尬,傅杰问了一句。
“老病了,他也是心脏不好,跟梁伯伯差不多。傅杰,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李劫说得很是郑重诚肯。
“……什么事,李……李大叔你尽管说。”傅杰的脸红了,突然面对这样的礼遇客气让他不知所措,而让他紧张的倒是他不知道怎样去称呼李劫。叫先生?或者李律师?多可笑,显然不合适,客套得太假,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最后他只能从年纪上论叫大叔。
“你都看到了,这座老楼里除了你以外,没有第二个能做事的人了。楼上的人……”他微微停顿,像是也有所顾忌,得措词:“都指望不上。现在我父亲也病了,我希望你能在照顾梁伯伯的同时,也能帮我看一眼我的老父亲。可以吗?”
傅杰马上就点头了。他是个来自农村的孩子,自他有生以来,耳颥目染的就是左邻右舍间的互相照应。那是无条件的,就算是昨天还有什么争闹,今天也可以直接走进屋去帮忙。
“谢谢你,”李劫真诚地说,“我的父亲老了,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他要守着梁伯伯一辈子,谁也勉强不了他。可按说这也是应该的,傅杰,他们是多年主仆成兄弟,何况我之所以能上学,能一直念到大学,都是梁伯伯供的。”李劫明显地动情了,他说:“我小时候家也在农村,刚解放那年,我父亲进城来,也是和梁伯伯有缘,他们就遇上了。傅杰,我知道你也来自农村,梁伯伯现在待你就像当年待我一样,你要珍惜,抓住这个机会,也做出点什么来。”他注视着傅杰,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能行。”
傅杰心里一片滚热,自他懂事以来除了他母亲的目光之外,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鼓励的话。有的只是怀疑,不屑,还有一些“实际些的好建意”,比如说进城打工。一个像李劫这样的成功者,对他说“我觉得你能行。”这让傅杰前所未有的感激。
他听见李劫又对他说,一旦老宅子里真有了什么事的话,不管是他老父亲的还是梁东华的,都要第一时间先通知他李劫。梁卫东的业务和压力都很大,作为梁家义子还有专职律师的李劫要首先负起解决问题的担子。傅杰都答应了他。
他从心底里觉得李劫是如此的杰出,李劫不仅有成绩有事业,而且更有孝心有良心,让他敬佩让他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