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辞职,也不能辞职,他得高高兴兴地干下去,让梁东华觉得他喜欢干,尽量干得长远些。
午饭时间到,这是对傅杰的又一次折磨。小姐白灵破例下楼到厨房里来吃饭,原因是要陪她的朋友罗兰。可饭桌上才知道是罗兰要下楼吃,她不想搞那么的特殊,吃饭还要人送上楼去。要是依着白灵,她们上街去吃才好,多自在。至少不用看到她老爸爸梁东华的板着的脸,还有吓人的声音,吓人的胃口。
傅杰是被梁东华一迭连声地叫到饭桌上的,他不叫傅杰,就叫小郎中,傅杰到现在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可也一直没问。郎中是医生,这不是什么不好的词,问那么多干嘛?可有人问了,不是白灵,是罗兰。她先是笑着向傅杰说:“你好。”
傅杰正小心地往椅子里坐,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马上就座,他应该去帮着保姆小孙一起上菜才对。根本就没想到她是对他说的,没理会。白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喂,人家问你好呢!一点礼貌也没有。”她转向罗兰后表情变得很难堪,她真的很难受她家里的佣人又给她丢了脸,这个新佣人一点人事都不懂,一点素质都没有,辱没了她的身份品味。
傅杰看了看周围,这楼里的人除了夫人照例不下楼,保姆小孙在上菜外,都在座。白灵无礼的话他们都听着,没人符合也没人反驳。他暗地里咬咬牙,突然也笑了,向罗兰微笑:“你好,我叫傅杰。”他主动介绍起自己,再没有萎缩窘迫的小家子模样。
“你好,我叫罗兰,谢谢你给我开门。”罗兰的笑容真诚随意,又向他点了点头。她黑色的长发在厨房里的灯光下映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傅杰本想直视着她的,可不由自主地又低下了头,容光照人,自惭形秽,他的窘迫自然而然地又升了起来。
“梁伯伯,你为什么叫他小郎中?他是医生吗?”罗兰转而去问梁东华,话题还是他。
“他救过我。”梁东华翻眼皮看了看他们,尤其是他女儿白灵:“以后他在我身边,还会救我。”顿了顿又说:“我和他谈得来,就算是我的一个小朋友吧。”
“是这样啊,傅杰,你真了不起。”梁东华的话让罗兰对他刮目相看,她旁边的白灵却撇了撇嘴,不屑地冷笑。她当然知道她老爸爸为什么多看她那一眼,可她不在乎,也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的不在乎。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傅杰知道这全是因为自己,幸好饭菜都摆好了,同桌吃饭,只要开始动起了筷子,气氛自然开始缓和。饭后罗兰就向他们告辞,她要走了。白灵急三火四地要她等一下,等她回楼上换件衣服和她一起走。罗兰拒绝了,她要傅杰帮她个忙,她有些从白灵这里要拿走的资料,挺沉的,离车站有点远,能不能送送她?
傅杰提着一提包的资料跟着罗兰走出了梁家,罗兰没有走正门前的大路,她带着傅杰顺着院墙往后院那边绕。“我知道有条近路,离我要去的车站近。”她这样对傅杰说。傅杰又走上了他第一次来梁家的那条荒废无人的老巷。
“傅杰,你不要生气,白灵就是那个样子的,其实她的人并不坏。”挤过了那片爬山虎的绿毯子,面对了那条葱郁满路的老巷,罗兰这样对他说。
“没有,我没生气。”傅杰马上否认。他心里却有另外一句话,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罗兰转过脸来看着他,笑了,“还说没生气,你呀,生气高兴都摆在脸上呢。”
傅杰低下了头,他的确是这样,心里藏不住事,为这个他没少吃亏。
“傅杰,你今年多大了?我看你和白灵差不多。”走了几步,罗兰又问他。
“啊,可能吧。”傅杰的心理素质就是这么的差,罗兰只是说了他七情上面,他的心情就沉了下去。也不回答他到底多大了。
罗兰叹了口气:“看到你,就像看到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你们真像。”她也再不说话了,在前面走。老巷子的出口那边绿荫环绕,就像个苍翠的洞口,外面有车水马龙,来回穿梭,离他们越来越近。傅杰在她身后走着,正午时的草香浓烈熏人,偶尔有点微风吹过来,带着些新异的气息,傅杰知道,那来自罗兰,前面走着的美丽女孩儿。
快到巷子口了,罗兰停下了脚步:“好了,就到这里吧,谢谢你。”她接过了提包,那很重,拉得她的肩膀立即倾斜了。“傅杰,开心些,你只是去他们家打工,就这么简单。”她说着,目光明亮地看着他:“就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傅杰不懂她的意思。
罗兰微笑了:“你不知道吗?白灵要考音乐学院,她的钢琴课,还有英语都不过关。我只是她请来的家庭教师。”她晃了晃手里的提包:“这里是她的作业。”
“如此而己,不是朋友。”她这样强调,又笑了笑。
傅杰苦笑了,这怎么能算是和他一样呢?她是凭本事吃饭啊,而他,这几天没事时自己一个人想,梁东华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价钱来雇他?怎么分析他都找不到理由,或许这只是梁东华一时的高兴,过得几天就会让他卷铺盖卷走人。那样他在这个城市里,就又变得没了着落……
罗兰静静地看着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傅杰,听着我的话,”她这样轻声,但是坚定地对他说,“天无绝人之路。”她始终凝视着他,直到他点了点头。“好了,”她笑了:“我得走了,下午还有事。傅杰,你穿军装的样子很特别,下次我来时会带着相机,我想和你合个影可以吗?”
“嗯。”傅杰点头。
“当然你还得再穿上刚才那身军装。”
“好。”傅杰有些犹豫,可还是答应了她,他忘不了穿上了那身军服的感觉,但那带给了他痛苦。本来他连想都不愿再想它了。
罗兰走了,傅杰站在树阴浓重的老巷里,看着她走进了炽热得泛白的外面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