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中,记着,我的床不能动,不管是床上的东西还是床下边。”梁东华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都不能动。你记住了吗?”
傅杰马上收回了伸向床单的手:“是,我记住了。”他回答得老实坚定,没有去问为什么。
第五天的早晨,梁家的小保姆回来了。原来梁家早就雇了洗衣做饭的人,他们叫她小孙。这天早晨梁东华在家吃的早饭,胃口大开,傅杰吃的也不少。饭后梁东华不想出去,傅杰犹豫了一会儿,向他请假,说能不能出去办点事,半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梁东华马上就答应了,而且不问他去干什么。
傅杰手里带着一千零五十块钱。一千块钱的整是要寄回老家给他妈妈的,五十块钱的零是他的随身带的应急钱。他在富瑶酒店里最后结账得到了三百块钱,其余的都放在他的小背包里,夹裹在他的铺盖里。
傅杰再次一个人走上了太原街,满眼的高楼大厦啊,里边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好东西,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它们。傅杰兜里揣着一千多块钱,觉得走路走得很轻松自在。他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均收入大概就在每月一千多块钱,那么说他现在也不算个太穷的人了?
他在匆匆流动的人群里对自己笑了,笑自己的眼皮子有多浅,笑自己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满足――他以前也想过的,学习好,考个好学校,落脚大城市,赚大钱,当社会的上层人士……现在只不过有了一千块钱,就觉得自己如何怎样了?
他找到了一家国家的邮政储蓄所,把钱汇进远在康平的妈妈的账号里。这是他在来沈阳之前在康平那边为妈妈准备好的,因为通过邮政储蓄汇款走钱要比通过邮局正常的汇款还有各种银行的汇款走账要省很多钱,几乎不要钱。
汇完了钱,他回到梁家己经快上午九点半了,这时太阳又开始热了起来,沈阳的夏天又开始了,傅杰直接去梁东华的卧室,24小时地跟着梁东华,这就是他每天生存的意义。
梁东华的卧室门窗紧闭,这时傅杰不再惊讶了,因为谁的家里正开着空调都不会打开窗子和门的,那与窗子外边有多高的蒿草,蒿草里有多少的蚊虫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像梁东华这种到老都精力旺盛,强烈地爱好惹事生非的人,都有可能故意把蚊子放进屋里,然后把空调开到最大档,试试看能不能来个人造冬天把蚊虫们都冻死。
他敲敲门,推门进屋。发现梁东华还在,他又靠在了床上,只是脚平放着没再翘得比头都高,正看看南墙根儿底下那儿出神,进来人了也不回头。傅杰走到另一个角落里,那儿有个小椅子,他坐下来一言不发,不弄出来一点动静,等,等梁东华说话,等东家什么时候有什么要求。
时间快过去了快二十分钟,偌大的卧室里只有空调轻微的运转声,梁东华偶尔一两声的咳嗽,除此之外整个楼里都鸦雀无声。傅杰百无聊赖,他注视着面前的地板,这时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地板是进口的,叫什么紫罗兰的原木制造的,这木头从里到外都是紫色,每平米的价格比时下沈阳城里的一些新建楼房的价格都要高。他只是觉得地板好亮,窗外的蒿草的影子投射在上面,像镜子一样映得清清楚楚的。他默默地数着,看着某一棵蒿草的影子从地板的这一格移到另一格。数着数着他微微地笑了,他想起了一句中国的经典老话――圣人查庭中之荫,而知日月星辰之变化……好久以前的圣人们也都像他这样无可奈何地消磨时光,只能注意些毫无用处,没有意义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