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胶片好像烂掉了,物极必反,他撤掉沈芫殊的一切痕迹,从此,绝口不提。
【1】
很久以后苏鹏觉得,那一场相守真像是幻觉,或者梦境。也许他从未拥有过,但是失去的悔恨那样清晰迫人。为了找寻答案,他总是不断地在回想过去,一丝一毫,直至想到头疼,企图在回忆档案里找到具有有效性质的证据。
大脑在无限循环的作用下几乎变成了一部DVD。而他是最神经质的后期制作,将从前的日子混乱地剪辑。
他把它当电影看,强迫症似的,不断播放、暂停,暂停、播放。
而在反复的replay当中,胶片也越来越残旧,一帧帧影像在时间的抚摸下,渐渐变质,失掉原有色泽,看起来那般久远、陌生,以及不真实。
所以后来他就想,也许沈芫殊真的是只存在于回忆里的人吧。
而他,显然游离于之外。
【2】
暴躁的雨季。雷雨总是呼啸而至。房间里的空气沉闷而潮湿。苏鹏自梦魇中惊醒。
一瞬间的窒息感,心脏有短暂的停顿。
无可奈何地踱到客厅,给自己做了一杯鸡尾酒。狠狠饮下后,才稍微觉得有被安抚。他站在窗边,眼见滂沱大雨似的幕布,遮住了眼前的世界。
苏鹏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又走进厕所里发了阵呆。
他坐在马桶上抽了半支烟,然后随手扔了。
水箱呜咽一声,他眼看着逆时针旋转的水流讲剩下的半支烟冲走了。苦笑,不禁幻想,如果郁积在心的黑色情绪也能如此简单地掏出甩掉冲走,那该有多好……
自从她离开以后,偏头痛就像潜伏已久的毒,终于发作,在每个没有月亮或者星星的夜晚折磨着他。“沈芫殊”这三个字就像是咒,一念及此,就痛不能当。
他打开储物镜找药。一直给他开药的医生说,或许他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样久治不愈的偏头痛,恐怕是心理压力所致。他笑,托辞说忙。
当然不肯去做心理咨询,因为他完全明白自己的症结在哪里。工作忙是一方面,但究其根结,不过是因为她。
不是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吗,可他的心药,却早已不在人世,这样的话,怎可能好呢?
没有救赎。没有。
第N+1次打开储物镜。苏鹏把药藏在第三层的小格子里。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一样拿起药瓶倒出几粒白色的小药丸就走,视线被格子内里角落的一支黑色的管子吸引,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管唇膏。
盖子上一朵玫瑰浮雕,很明显是兰蔻。打开,发现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淡玫瑰红色。记忆飞快地倒带。苏鹏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送给沈芫殊的礼物。
那日她穿一袭黑裙,愈发衬得她苍白如雪。
沈芫殊就是这样,非常分明,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味道很清冷,穿衣亦如此,不是黑便是白,偶尔有其他,亦全是冷调净色。美人吗?未必。客观来讲,她只得一张嘴最有存在感,令人见之欲吻。
所以他送唇膏给她。
他说,你看起来太苍白了。所以,还是擦一点口红比较好吧。看起来亮丽一些。
然后她就笑了,而他多么想亲亲她呀。
最初相遇的时候,苏鹏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讲师。不过他很醉心于学术研究,于是经常出入市图书馆,埋首于故纸堆中,寻寻觅觅。有用的资料全集中在二楼偏僻角落。苏鹏常常泡在里面,不知晨昏。而芫殊是新来并且工作强度最大的管理员,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这就意味着,她要负责开门以及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