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心里吃惊,却神色不动:“谢谢你抬举。我本一农民,能混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家祖坟开坼,祖荫庇护,已经欢喜不尽了。我一无背景,二无实力,借用市长的一句名言,是五强的妈洗澡——那……什么都没得,还想着更上层楼,哪天把脖子想歪了,只好说是胎生的。”
吴得远斜着眼,说:“你嘴巴子严实。不管怎么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马千里猜不透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索性把话说破:“你把我搞糊涂了。只有你关照我的,我能关照你什么?”
吴得远定睛盯住他,半天才说:“你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两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人大代表们都嚷嚷着要选你当市长。”
马千里大吃一惊,连忙收摄心神,讷讷着说:“这事开不得玩笑!”
吴得远一直紧盯着他,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假,才忽地笑了,说:“这事我敢骗你?骗你的牛鸡巴日!”
马千里也是人大代表。市委市政府的许多会他是懒得参加的,但人大会他从不缺席。在他看来,虽然不畅通,但人大仍是传达民意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这些年民主进程加快,民主意识深入人心,代表们也开始大胆发出不同的声音,行使监督权。广东省的人大代表敢于激烈质问政府官员,否决政府不合理的决议;沈阳市的人大代表就对法院的工作报告投了反对票,甚至在全国人大的投票过程中也出现了反对票、弃权票。马千里认为,这些都是可喜的变化,是国民素质提高、民主意识增强、国家走向繁荣的发端。
和吴得远喝完酒,马千里打电话叫来司机,把车交他开回,自己打出租到了夏馥的住处。夏馥住在金井小区,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布置得简单舒适。换完鞋,夏馥替马千里把大衣挂上,说:“要你少喝点,怎么又是酒气熏天?”
马千里说:“酒倒没喝多少,刚刚冷风一吹,酒翻上来,胃里有点不舒服。”
夏馥说:“去洗个澡,水已经放好了。”
马千里说:“等会儿,我有话说。”定下神来,一点一滴把情况和夏馥说了。
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在一起了,彼此都很饥渴,但此时却没有欢愉的心思。
夏馥道:“这事得慎重,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马千里右手支着脑袋,皱着眉头说:“这事不但麻烦,处理起来还不知如何着手。市长副市长的选举,事先都是由上级定好了人选,实行等额选举的,人大代表表决基本只是履行程序。由代表联名推荐参与选举的也有,好像还没得成功的例子,而且那被选下来的人下场只怕好不到哪里去。这也是中国吏治的一个弊端。现在怎么办?我们既不晓得这事是真是假,也不晓得是一些什么人在操作此事,我又不能跑到市委市政府去表白,那样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夏馥也急,却说:“急也急不来,先把情况弄清楚再说。”
马千里沉思良久,说:“如真有此事,曾玉书和孙希涓肯定知情。”
夏馥精神一振:“何以见得?”
马千里说:“他两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晓得,在上河我真正的朋友不多,特别是掏心掏肺的朋友。这曾玉书是我在政府办时的同事,现在合江做县委书记。他在合江经营多年,树大根深,但卡在年龄坎上,升迁无望,平时牢骚满腹,对市里的工作思路颇多微词,难免不会弄出点事来。孙希涓在教育局当局长,一到年底就到处救火,上面下面都怪他办事不力,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除了这两人,不知还有人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