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14(4)

 

军平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最近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不顺心已经让他心力交瘁,镇里维稳、接访这些最伤人脑筋最苦又不讨好的差事,都是他一个人顶了。不但顶了,还要负责任。这段时间,军平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再加着小心,他不能说错话。前不久就有个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对老百姓说了一句:“你什么都找政府,政府管不了你那么多。”结果被媒体揪住不放,直闹到市领导那里,最后被撤了职。另一个县里一个副县长,喝了酒把车停在路边睡觉,运气不好被交警查到,也通报了单位,最后弄个内部处分,到人大养老去了,才四十五岁。有了前车之鉴,军平在面对老百姓的时候,如履薄冰,一句错话,一句不合适的话,都不敢讲,耐心更加是保持到极限。就算常得胜不高兴的时候把他祖宗三代都骂了,军平也锻炼得宽宏大量。他觉得很累,身体累,心更累。没想到,回到家里,比工作还累。

军平看着一屋子的乱糟糟的东西,心乱如麻。他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事情的过程,因为但凡女人和女人的吵架,前因后果要给没有现场看到的人听来,都是乱七八糟。军平只知道又吵架了,还是妈妈、姐姐、老婆吵作一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应该怪碧儿,他还知道二姐那个脾气那张嘴。可他不能怪两个姐姐,姐姐和老婆比,毕竟疏了一层了,要留三分客气。他也不能怪自己妈,就因为那是妈。所以,军平只能叹了口气,哀求一样地说:“算了,我二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刚生了孩子,又有困难,你就别计较了。你还没吃饭,我弄给你吃吧。”

碧儿原来已经气得离婚的心都有了,她想,只要军平敢埋怨自己一句,就离婚。这种日子她过够了。在军平赶回来的时候,碧儿抱着孩子,都想到了离婚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看着怀里不足月的女儿,想想将来女儿没有爸爸的苦处,心里就难受,就觉得自己没用,对不起女儿,越是想象就越是难受,不知道怎么的,就哭得痛彻心扉。

可军平什么也没有埋怨,碧儿一腔的委屈、怒气被军平那种疲惫而无可奈何的神气一点点地软化。开始的时候,还赌着气不理他。可军平看见碧儿不理自己,就跑去厨房,收拾了饭菜出来,又从碧儿手里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叫碧儿快吃饭。碧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军莉却死活都不肯再回娘家来住。军平妈没办法,只好嘱咐军妍下了班去看看,带点菜给她。没谁再提那天的事情。军平很怕家里再起什么风波,也顾不上镇上的领导高兴还是不高兴,索性请了两天假,说下周一再回去。军平爸很不高兴,那天的事情他不在,也没看见。 但他觉得,儿子为这种家庭琐事居然耽误工作,真是不争气。他心里更气媳妇,多大点子事情,就把军平夜里叫回来,还拖住不让上班。军平妈反而劝着老头子不要多话。家里够乱了,又是月子里。军平又瘦了,正好在家休息一下也好。军平爸平常是骂儿子骂得厉害,可内心里,比军平妈还要舍不得儿子,一听这个,看看军平果然精神也不是太好,就不说他什么了。不过,还是怪着媳妇,只不说出来。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军莉打电话来说郭智中途要回来一次,准备评职称的材料。军平妈对着天喊了好几声阿弥陀佛,以为这下军莉那边可以轻松几天。这两天军平在家,还是儿子要紧,军平妈就顾不上军莉了,交代军妍照顾着。谁想到才念了佛,军莉那边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电话回来,又和郭智吵上了。吵的主题也没有变化,还是带孩子的问题。军平妈这下真是愁死了。她还打算着要给两个孩子一起办满月酒,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再好好地起个名字的。谁知道,又这样。军平妈直摇头:“这些儿女,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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