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平天天在镇上忙得昏天黑地的。已经入秋,正是农村大忙的时候。镇上的干部很精明。说起来军平也算镇领导班子的成员。但真正的管人管钱的差事,轮不到他。一个挂职锻炼的干部,干的全是开会和下乡这样的闲事和苦差。还不敢轻易请假,也不敢轻易得罪人。怕组织部考核的时候留下不好的记录。军平这几个月,过得很辛苦。但只要一想起这种挂职锻炼未来可能产生的成果,他就精神百倍。男人以事业为重。在机关里,如果你不贪不占,想发大财是不可能的。对于一个普通的机关干部来说,不图钱,图的是发展。什么叫发展,就是职位按时按点地排到自己,又或者提前发展,破格提拔,这几乎是所有机关干部唯一的出路。当然,大多数的机关干部到最后都是“早不提晚不提,退休弄个正处级”。军平还年轻,他很不甘心自己也和局机关那些二线的调研员一样,弄个正处级就退休了。他希望靠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努力表现,和一点点的运气,有好的发展。
对于家庭来说,军平觉得现在很好。家里一切有父母照应,孩子很快要出生了。他的家庭是典型的幸福和美的家庭。而且,现在和未来,有父母的照顾,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在事业上发展。他觉得很满足。有好的前途,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很快,他和碧儿又要做爸爸妈妈了。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是,军平的这种幸福和满足,被一个残酷的事实击得粉碎。他很久没回局里,不知道局里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局办的主任换了,杨副主任也给调到下面一个事业单位,弄了个正职。很明显的是明升暗降。有次杨副主任来青云镇搞对口支援的时候,和军平一起吃饭。借着闲谈,提醒军平。局里原来一个下属单位的转业干部,在军平走了以后,很快借调进了局办公室。干的就是军平的岗位,文字秘书。分管的李副局长说,军平下去一年,负责的工作要有人干。这件事情,军平是知道的。他以为借调这种事情,无非也就是局机关从下面弄个人来干一段时间工作,说得好听,叫“以干代训”,说得不好听,就是弄个免费劳动力来使唤。军平根本没把这个转业干部放在心上。他的岗位很重要,他暂时下来挂职,局领导抽调个下属单位的人来临时顶一段,很正常。他回去了岗位还是他的。
杨副主任,现在要叫杨主任了,不过不是办公室主任,而是中心主任。杨主任喝多了,牢骚满腹。他本来安心安意地在等着办公室的正主任退二线 ,自己就好转正。主任退二线也就这两年的事情,杨主任在办公室从开车干起,兢兢业业快二十年,熬也该他熬成个主任了。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在办公室主任岗位上,还兴许有更进一步发展,弄个副巡视员什么的。局领导把他往下属单位一调,就他这个年龄,也就正处退休。杨主任一肚子的火,全在酒桌上发泄出来。军平是他的老部下,平时关系不错, 他又喝多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说,军平不要以为领导给你机会挂职是好事。你知道那女的什么来头。杨主任说的“那女的”就是接替军平的转业干部。正营四年转业的,来的时候在下属单位,定的副科,跟军平一个职级。“那女的”叫吴媚,很风骚的名字。杨主任说,人和名字一样风骚。军平听了就笑,心里想杨主任喝了酒就胡说八道。杨主任说:“军平你别笑。你要是知道她怎么来的,你就笑不出来了。”军平问什么来头,他又不肯说了。但杨主任在迷迷糊糊中说了一个内情。原来局领导破格给军平机会挂职,目的就是给吴媚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