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分(3)

尔金呷对康波一直另眼相待,他认为,康波是一个精明能干、善于处世的管家,他想,他的造访一定是降央有求于我,他充当的是敲门砖的角色。“哎呀呀,是墨尔多神山的金风把管家大人吹到寒舍,想必有要事吩咐吧?”他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招呼给客人倒茶。

“不敢当,不敢当。”康波满脸堆笑地环顾四周大声赞道,“哎呀,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尔老爷多年经营,如今已是宅大门大儿大女大,我一路朝着贵宅走来,就连天上的喜鹊也纷纷闹着朝大人的屋檐下做窝,大喜啊。”康波连忙躬身笑答并不坐下。

“哦?哪来的大喜?还等大管家指明?”尔老爷装模作样地皱皱眉头,故意对康波的一番话颇感费解,但并不急于追问,只是连连邀坐,并让佣人端上奶茶。

坐定后,康波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今日登堂入室,尔宅的气派已是今非昔比,他落落大方地同尔老爷道起了家常。他在每年正月十六去小金寺庙朝佛时,听到各处寨子的土司、头人们的形容是:尔金呷是从“草窝窝”跳进了“金窝窝。”

的确,面对矗立在布里科格扎河右岸台地上的尔宅,尔金呷常沾沾自喜地对自己说:“有点像小布达拉宫。”其心中的舒坦溢于言表。

每当降央骑着马在河对岸张望这座比自己气派的宅子时,无名之火犹然顿生,血液一下从脚底窜到头顶,便破口大骂:“狗娘养的野种,你是脚底抹酥油,迟早摔跟头。”带着降央这耳熟的骂声坐在尔宅里,康波毫不怀疑降央的骂里充满了嫉妒,这嫉妒从尔金呷宅子“吃酒”(当地人房宅落成请客称房子吃酒)的那天就一直折磨着降央的心。

一番寒暄后,聪明的管家便直奔主题,话题援引《霍岭大战》里说格萨尔王为夺回妻子珠牡同霍尔白帐王征战的一桩婚姻故事,说双方调动十万大军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格萨尔以成千上万的性命为代价抢回珠牡。康波用试探的语气问尔金呷,“也许这个比方不恰当,也不足以说明问题,但联姻总比大动干戈为好。”

尔金呷认真听着,没有表态,还间歇性地发出一串时高时低的咳嗽声,管家连忙凑过去替他捶背,他连连摇手谢绝,并示意他坐下,随后掏出鼻烟壶递与康波,康波摇手推辞。有一阵子客厅静得连苍蝇飞过都听得见,静静的等待中偶尔能听见管家呼呼呼的喝茶声,尔金呷在猛地吸了一撮烟粉后耸耸鼻子问道:“是降央的意思,还是土登小子的意思?如果是降央父子的意思就让他们断了这个念头,如果是你管家的建议,倒不妨说来听听。”

“是我的意思,如有失口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康波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的话在谦卑中咄咄逼人,他说:“谁都知道,尔家如今是家大业大,前程正如墨尔多神山顶上的太阳,金光耀眼,但要在布里科家业永固,光有钱罐子,而没有刀把子是不行的,权力和金钱犹如山羊的两只耳朵,是缺一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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